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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楚竞甩掉姬文逸的追兵,摇摇晃晃地走出山谷。
阳光半死不活地穿透云雾,几缕光线从枝叶筛落泥土小路,山间气温低,露水湿衣,萧楚竞找到一处视野隐蔽的小溪。
蹲在水边,手捧清水洗脸,清除身上的血迹,处理伤口,服用丹药恢复体力,打坐调息。
萧楚竞觉得这一晚过得莫名其妙的。
先碰上嘉应突发臆病,再撞上姬文逸发癫。
神域的上层是不是祖传有病?
萧楚竞冷笑,他当初有眼无珠,竟和姬文逸这样的人做了一段时间的兄弟。
姬文逸竟然已觊觎小师妹许久,大抵是鬼王就职大典上窥见小师妹容貌,起了占有之心……
萧楚竞立刻推翻他的想法,小师妹早在神域做任务的时候,姬文逸已知道了她的长相,若如此一来,又有了新的不合理之处,姬文逸竟在鬼域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
按道理,一个应该被遣送回旧国的嫔妃,突然顶着同一张脸出现在鬼域,他居然没有追问为什么……
萧楚竞懒得细想,可能姬文逸早就知道他们卧底的事,秋后算账罢了。
他在考虑之后的事情,首先担心叶晓曼的安全,觉得应该先带叶晓曼离开本地。
姬文逸如果还要脸面,应该做不出公开指使人将叶晓曼掠走的事,但姬文逸的人品,暗地里会不会强取豪夺,不好说。
这时,大师兄联络萧楚竞。
【你在哪里?我们就要走了。】
萧楚竞眉间的褶皱舒展开,他说他临时被一些事绊住了,让同门带着叶晓曼先离开,约定了一个半路上的地址,再汇合。
宗门飞舟躲避追踪的能力,他是信得过的,叶晓曼能顺利回门派的。
萧楚竞调整好体力,回到城中。
他没有立刻去追逐门派的飞舟。
他眉宇间一片冷凝,习惯当天就把仇报了,仇没办法全报没关系,先报上一部分,尔后徐徐图之。
萧楚竞去了黑市。
有钱能使鬼推磨,悬赏够高,就有亡命之徒愿意舍生忘死。
傍晚,萧楚竞戴着斗笠,帽檐压低只露出下巴,和一个接下委托的人,在暗巷中碰头。
来者是一个过了不惑之年的神族,走路时腰肩板直,衣袍平整没有一丝褶皱,不由自主保持着在军队里培养出来的习惯。
神族人和萧楚竞对完暗号,自我介绍说:“我曾靠着祖荫,在神域担任过天子的禁卫军,后来因为喝酒误事,被赶了出来。”
“你想找神帝身边的暗卫人脉,找我,算找对人了。”
“神域那地方,讲求血统和出身,能在天子身边充当近侍的人,大部分是公侯伯爵,贵族世家出身的子弟。贵族世家嘛,同一个圈子的,光着屁股时就在一起玩耍了,那一拉全都是熟人。”
神族人用大拇指指指自己,“我就和好几个侍卫是发小。”
“您有什么委托?”
萧楚竞扔给他一袋定金,“帮我打探一个消息。”
神族人掂了掂赏金的重量,满意地笑了:“天子的行程,这种掉脑袋的事,我是不敢帮您打听,其他的,您先提提要求?”
萧楚竞把竹编的帽檐压得更下,“我要姬退宝皇后的行踪。”
第727章 暴打亲弟(为“拉屎不忘递纸人”加更)
神族人脸上的肌肉抽了抽,他最近刚跟侍卫兄弟们喝酒,这件事对姬文逸的近侍来说,并不是什么重大机密。
阿宝皇后的最新信息,听说是在本地……
神族人一口答应了,“可以。”
萧楚竞道:“找到她踪迹后,帮我送一封信。”
萧楚竞将一个锦袋给了神族人,里头是一块留影石,截取了姬文逸昨晚觊觎叶晓曼的胡言乱语。
他要搅了姬文逸的姻缘。
萧楚竞寄出这封信时,其实有些犹豫,姬文逸爱慕的老奶奶年逾古稀,心脏禁不得刺激,姬文逸朝三暮四,可能会气到他心爱之人。
他妥帖地随信附了几颗速效救心丸的丹药,希望不对老人家造成太大的伤害。
……
天微微亮,姬惟明一夜无眠,计划着如何摆脱姬文逸的控制,门被踹开,姬惟明坐在蒲团上抬起头,姬文逸大跨步走进来。
姬惟明意外,他从小到大,第一次看到姬文逸脸上出现了气急败坏的神情。
姬文逸脸颊青肿,眼下一片青黑,他走到姬惟明跟前,姬惟明被他提着衣领从蒲团上扯了起来。
下一个呼吸,移形换影,姬惟明被他扣住喉咙按在墙上。
后脑和背部被砸到坚硬的墙壁上,姬惟明的眉头皱了起来。
姬文逸眼底骇人的杀气,“你早知道阿宝和嘉应有染?”
姬惟明一听怒从心头起,他一把扯下姬文逸的手,兄弟对峙。
“姬文逸注意你的说辞,什么有染,那是嘉应单方面纠缠她。”
“单方面纠缠?”姬文逸微愣,立刻勃然大怒,“你竟隐瞒朕?”
姬惟明摸摸淤青的脖子,咳了咳,幸灾乐祸地微笑:“你被嘉应发现了?他凑到你跟前炫耀了是不是?”
姬文逸道:“朕已下令通缉嘉应,迟早杀了他。”
姬惟明阴阳怪气:“皇兄好大的魄力,早知如此,臣弟就不容忍嘉应那么长时间了。”
姬文逸看姬惟明这个蠢货,越看越窝气,姬惟明估计还不知道叶晓曼是怎么骗他的。
“愚蠢。”
他沉着脸,飞起一脚踹在姬惟明的腹部,姬惟明闷哼一声折下腰,嘴角流下血,墙崩破,姬惟明倒在花园里的碎石块间,侍卫们远远躲开,无人敢来拉架。
姬惟明拿开压在身上的石块,坐起来,他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被姬文逸打得道髻散开,看着姬文逸嘲讽地扯开嘴笑,齿间全是血。
姬文逸站在走廊上居高不下地俯视姬惟明。
“睿王心情很好?朕估计你听完朕带来的消息,很快就要哭出来了。”
姬文逸不绕弯子,直接告诉姬惟明。
“朕的香拉姬退宝,你的叶……”姬文逸说到这里,又气上了,叶晓曼给姬惟明编的名字,至少姓是真的。
他缓缓地深呼吸。
“她骗了朕和你,她的真正身份是清正宗的叶晓曼。”
姬惟明渐渐变得沉默。
姬文逸说:“你当时代替朕去访问清正宗时,就已和她认识?”
姬惟明垂下头,“是。”
姬文逸说:“朕记得嘉应和你一起前往?”
姬惟明冷笑:“没错,本王和嘉应认识她,远在你之前。若按先来后到排序,皇兄数数你排第几?”
姬文逸说:“……你既已见过‘叶晓曼’,为何又会认为她是‘叶止水’?”
姬惟明:“止水说,她和叶晓曼是师徒关系,因她们之间有些血缘,因而长得像。”
姬文逸简直想把姬惟明脑子里的水倒出来,“如此拙劣的谎言,你也信?”
姬惟明道:“她说什么本王就信什么,信任不是感情的基础吗?”
姬文逸被气笑了,“那她信任你了吗?”
姬文逸残忍地要把所有人也拉入地狱,“姬惟明,她连真实身份也不告诉你,她心里根本没有你。”
姬惟明无语。
他这位皇兄习惯了高高在上,人生之中,只有索取和命令,整个世界也竭尽所能地满足他的欲壑,让他稍微代入他人的立场考虑问题,应该很艰难吧。
姬惟明干脆就不起来了,在碎墙的废墟里坐好,和他唯吾独尊的兄长讲道理。
姬惟明轻声说:“本王觉得她是有苦衷的。”
姬文逸睥睨他,没有接话。姬惟明觉得姬文逸既看想他笑话,同时又支起每一条听觉神经捕捉他的言语,像溺水者要抓点什么作为浮木。
他之前怎么不觉得姬文逸破防的时候很搞笑,真的笑死他了。
“她当时在清正宗只是一名被边缘化的修士,伪五灵根,无人看好,是门派里谁都能剥削的人物。”
“她出来做灵草修复师,如果不用化名,一身才华很容易被门派视为公共资源进行盘剥。基于此,她用化名骗我,我不生气。”
姬惟明只觉得叶晓曼令人怜爱,她曾那么努力地在谋生存,伪五灵根的丹田只能存储很少的灵气,她每天要一遍遍地抽空丹田,才能救回一株灵草,赚一点小钱。
“彼时我和她初次见面,我对她而言,仅仅是一个陌生人,她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要跟我推心置腹,坦诚她的一切。”
姬文逸静默了一会,又说:“她后来和你熟了,不也没告诉你真名,她一直用她的假名号欺骗你。”
几个马甲,把她能的,编出这么多个名字。
姬惟明道:“有必要吗,我在意的是她这个人,她是什么身份,什么姓名,对我来说重要吗?”
姬文逸不可思议反问:“为何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