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之间本就容易打成一片,没几天,叶晓曼就跟所有人都混熟了。
她白天修炼,晚上还要加训,等待子夜才被放回去修炼,饶是如此,她还能见缝插针,有点空闲就跟萧楚竞灵修,萧楚竞没盯住她的时间,就跟月慕山滚作一团,一点也没耽误搞瑟瑟。
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身边来来回回就两个男人,她未免有些玩腻了。
开始想起其他人的好。
她在午休吃饭的空档拿出通讯法宝,身旁围着一圈嘻嘻哈哈聊天打闹的修士,萧楚竞坐她身边给她剔鱼刺,白猫躺在她腿上假寐,她单手拿筷子吃饭,另一只手放在桌下,撑在白猫的背上拿着法宝,当着两个男人的面,滑到联系人嘉应。
就要寻刺激。
就喜欢这种随时会被发现的感觉。
嘉应给她发了无数条讯息,她前阵子忙碌的时候都没看。
现在她也依旧没有耐心看,只滑到嘉应给她发个人美照的时候,才停下来认真看。
正当她盯着嘉应的入浴图看的时候,月慕山率先发现了情况,猫头原本是想亲昵地扭过来舔舔她的手,结果看到了她通讯法宝的画面。
月慕山怒得差点骂人话,以前嘉应给叶晓曼发图的时候他还会穿衣服,现在他彻底不穿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不要脸的男的。
猫爪子啪地盖上叶晓曼的法宝,白猫委屈地看着叶晓曼,每个发现女朋友看嚓边男的男人都会很无助,一方面恨对方怎么还没被抓起来,一方面又怀疑自身的魅力。
叶晓曼笑嘻嘻的,把猫爪从法宝上甩开,继续往下滑,很好奇嘉应还能再给她发些什么烧东西。
月慕山大声“喵”了一声通风报信,萧楚竞听到猫叫,把剔好的鱼肉放到叶晓曼碗里,垂眸看了过来。
“看什么?”他微笑地凑过来看。
叶晓曼笑而不语,举起法宝躲开萧楚竞的窥屏,快速给嘉应回了一句话。
嘉应在走进永宁寺大门的时候,终于收到了叶晓曼的讯息。
他发给她的最后一条留言:【为什么你总不回我?】
叶晓曼回复:【因为爱你无须多言。】
嘉应那些毛刺般的小别扭,立刻被她抚平了。
他勾起嘴角轻轻一笑,握着法宝,看向前方。
经历过一番波折,他终于回到了神域。
这一路上,姬文逸派出暗卫日夜追杀他,不致他于死地绝不罢休,让他花费了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得以归家。
杀手在他进入永宁寺之后终于停手,随行的侍僧皆疲惫不堪,伤痕累累。
僧人们列队迎接他回寺,佛寺庄严一如往常,只是氛围紧绷,像有什么危险一触即发。
“圣子,”一僧迎向前,“僧祖们想见您。”
嘉应冷若冰霜,不带任何属于活人的情绪。
“带路。”
佛陀小世界。
嘉应站在佛堂内。
空间浩瀚无垠,四壁雕刻着嘉应再熟悉不过的佛像,或怒目金刚,或低眉菩萨,法相森严,巍峨如山,不知有数千数万的视线随着他的走近,落在他身上。
无数佛火悬空燃烧,将幽深空间映照得煌煌如昼。
火焰摇曳间,渐渐凝成无数僧人面庞——有枯瘦老僧,眉垂如雪;有圆润沙弥,慈眉善目;亦有威严禅师,眸含慧光,这些面孔,也是嘉应无比熟悉的。
空间中响起悠悠叹息。
无数道庄严的声音拧成一道声线,从天而降,质问嘉应。
“圣子,你全记起了?”
嘉应面无表情:“是。”
叹息声中的失望更加浓烈。
“神帝已动雷霆之怒,责我等监察不力。而今,他欲拿你作伐,以此攻讦我寺根基。”
“我等,须给神帝一个答复。”
僧祖们话音将落,四道罪枷束上嘉应的手足,牢笼从天而降,将嘉应关在里头。
监牢由黄金打造,嘉应白衣如雪站在里头,就像华丽鸟笼里,一只漂亮又神圣的笼中鸟。
嘉应平静无波地道:“我已用四十年,赎了破戒之罪。”
僧祖们无视他的任何辩词,给他下了最后的审判。
“你将会在永宁寺内度过余生。”
僧祖们自认已对挽回嘉应,做了一切该做的努力。
嘉应用他的行为证明,就算把他的记忆再删除一遍,一遍一遍地清除干净,他还是会一次又一次地爱上那位焦言暇。
无论换了什么身份,无论身处何种境遇,他的心永远会在见到她的瞬间,一遍又一遍地爱上她。
嘉应道:“我不愿意。”
头顶无数道声音轰然回应:“由不得你!”
话音未落,嘉应身上的白衣无风自动,如同无数太阳一般熊熊燃烧的佛火对准了他,把他的皮肤经络照得纤毫毕现,几乎要融毁了他。
嘉应全身的关节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金色丝线,那些线条的尽头延伸到上空,连接每一团烈焰,让嘉应看上去就像是一个线控的傀儡人一般。
只要剪断那些视线,嘉应就可以得到永远的自由,但是傀儡失去了维持的丝线,连移动也没有办法,又如何奔赴自由呢。
第810章 你疯了
嘉应对此却仅仅只是勾起了嘴角,绽放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他出尘脱俗的脸上难得出现普通人的情绪,让他的表情在过于明亮的火光中显得分外诡谲。
僧祖们作为得道高人,道心稳固如山,却莫名因为嘉应的反常,生出了从未有过的不安之心。
“圣子,你笑什么?”
“我笑……”
嘉应顿了顿。
萧楚竞曾向姬文逸询问他力量的来源,叶晓曼看不透他的修为有多高,他年纪轻轻又为何能够在鬼域单挑鬼王,这就是答案。
他的力量来源于永宁寺的诸位僧祖。
每位圣子即位之时,僧祖们就会将他们的命格和圣子绑在一起,类似于共生关系,共享力量。
于此同时,信徒的信仰之力,又会源源不断地增长圣子的力量。
因此每位圣子从诞生之初,就已站在了力量的巅峰。
永宁寺自诩,若是圣子离开了它将一无是处。
然而黑暗和光明本是一体两面,在共生的关系中,提供力量者与共享力量者理应一样强大。
“我笑,诸位祖宗竟无一人发现,我已修改了你们种在我身上的魂契。”
嘉应抬起手掌,在他的掌心,掌纹也如金色的丝线闪耀,那条原本短短的生命线,正在快速地变长。
嘉应握紧手心,像虚空抓着一把丝线往下一扯,系在他关节上的无数丝线随即一沉,丝线尽头无数太阳般耀眼的火球像被收回的风筝,集体往下坠落。
空间中的惊呼声此起彼伏。
僧祖们惊呼。
“圣子你!何时!你竟能!”
有些定力不足的祖宗已语调惊慌。
“你想做什么?”
嘉应抬眸,看着近在他头顶的无数太阳,那些被他一手扯落莲花宝座的祖宗们,如同被他操纵的人偶气球,跌跌撞撞狼狈不堪地漂浮在空中。
他与无数苍老的眼睛对望。
光将他淡漠的瞳孔照得近乎透明。
困住他的黄金牢笼炸开,化为无数金色的粉末飘散。
嘉应就像一个平静发狂的疯子。
语调四平八稳地告诉诸位永宁寺高层。
“魂契已改。”
“我会成为永远的圣子。”
“我将长命千岁。”
“与尔等共寿。”
“我死,尔死。”
嘉应转身向佛堂的出口,与里头永恒的黑暗不同,出口处有盛大的光明。
他不会短命。
他要和叶晓曼长长久久。
他原本不想做得这么极端,是姬文逸的追杀提醒了他。
他如果没有绝对的权势,月慕山、姬文逸之流想针对他就针对他,他除了躲命之外,毫无办法。
他想拥有自由的人生,他想保护叶晓曼。
他只有拥有圣子的身份地位,才能肆意地护好她,过上他想过的生活。
冥冥之中他也意识到,只有让自己显得很有用,才能留得住叶晓曼。
他小时候就学会的道理永不过时,一定要手里紧紧抓住点什么,才不会被人抛弃。
僧祖们在嘉应背后惊喊:
“疯子,疯子。”
“你彻底疯了!”
嘉应笑了。
从微笑,轻笑,到仰天大笑。
快意无比。
他走出佛陀小世界。
面对着一排排僧众敬畏的脸,他收起了笑容。
永宁寺从此归他所有。
从这一刻开始,他彻底自由了。
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嘉应清冷高洁,轻快地走向他的禅房。
去拿他剩下的一点洗髓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