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毒气被吹散,荒芜的心野沼泽里开出了花。
只要她稍微一哄,他就完全无法生她的气了。
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刚从床上爬起来没有搭理,再加上倒挂的姿势,像个孩子气的恋人。
嘉应说道,声音温柔得不像话,“危险,下来吧。”
“得令!”
叶晓曼响亮地回答,柔软的腰肢往后一摆,人在半空中灵活地360度大翻身,落到了地上。
天黑雨滑,她落地的时候没站稳,惊讶地“哎呀”一声,手臂在身前乱舞,人往后滑倒。
“小心!”嘉应紧张地提醒,捏了个瞬移法诀,人闪现到她跟前,抓住了她的手臂,把她扶稳了。
叶晓曼哈哈大笑,顺势握住他的双手,“我把你骗出屋了。”
嘉应这才发现被她骗了,但被她这么一闹,心情轻快了起来。
“走,你不是喜欢逛街吗,我带你出去逛夜市。”
嘉应:“你的身体?”
叶晓曼叉腰,“我年轻,休息一下就大好了。”
嘉应:“稍等。”
他走回去,把怀里的花束找了个陶瓶养好,又从中挑出了一朵花,爱不释手地握在手里,带着出门。
叶晓曼趴在窗户上看他的动作,花是她在姬惟明的求婚现场顺手薅的,看来很贵的样子,不带走一些总觉得对不起自己,没想到嘉应看着很喜欢的样子。
叶晓曼带着嘉应在夜晚的仙墟逛了逛。
今晚有鬼集,夜里跟白天一样热闹。
鬼集就是修士们在夜晚集合起来,偷偷摸摸进行不法交易,出售来路不明物资的集会,一般会举行若干个大型拍卖会。
萧楚竞他们打架烧了几条街,仙墟看起来很有百废待兴的感觉,拍卖会因此被安排到东边建筑完好的地方。
叶晓曼怕遇见熟人,就跟嘉应在外头看了看热闹。
照例有些说书、卖糖葫芦之类的流动摊贩,嘉应知道叶晓曼不爱花钱,没再提要吃糖的事。
就看花灯,围观打靶子,听人互相说些市井俚语,自得其乐的。
叶晓曼不懂嘉应为什么这么喜欢逛街。
她从小住贫民窟,见惯了这些泼皮赖三喝酒吵架,财产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顺走,摩肩接踵的噪杂她听得烦。
不过嘉应喜欢么,她就耐心陪着逛。
他想看一整夜就行,反正不用花钱。
大美人不嫌她穷抠,只贪图点情绪价值,她难道还给不起吗。
半夜的时候,雨势变大,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小贩们推着推车,歇业回家了。
嘉应撑着把纸伞,遮在他和叶晓曼头顶。
几个没伞的人匆匆跑过,撞到他的肩膀,伞被撞飞了。
嘉应用衣袖挡在叶晓曼头顶,想把伞捡回来,伞跌在雨水坑里,早就被人踩破了,他这才想起要捏个避雨诀。
指尖的法诀还没成型,忽地被叶晓曼打破了。
她浑身已经被雨水浇了个半湿,刘海和长发贴在脸上,像是皮毛被淋湿的小动物,衣服塌下去紧紧贴在身上,身量看上去比平时瘦了一大圈。
“刚才那几个人是故意撞你的。”叶晓曼指着前方的几个修士说,他们正笑嘻嘻地挤在屋檐下躲雨,朝着他们挤眉弄眼。
嘉应用手抹去脸上连绵不断的雨水,不解叶晓曼的指控从何而来,“他们为何要做这种损人不利己之事?”
“所以说你小少爷不懂人间疾苦,”叶晓曼说,“人与人的恶意有时就来得莫名其妙,看你跟妞雨中漫步他们没有呗,不过姐也是混社会的,他们瞒不了我。”
“我们去报复回来。”
第127章 夜奔
叶晓曼的眼间亮着一簇明亮的光,那是嘉应从未在身边贵女眼中见过的野性难驯。
嘉应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抓住了大手往前跑。
他们跑到那几个躲雨修士跟前,叶晓曼催动灵力,故意撑起一层高高的雨墙,再以掩耳不及之势,牢牢打到修士们身上,把他们打成了落汤鸡。
修士们狼狈地破口大骂,叶晓曼痛快大笑。
修士们追上来要报复,“嘉应,打他们!”
嘉应挥袖打出一道法障,修士们在疾跑中来不及刹车,几人撞在透明的屏障上,咕噜噜地往后倒飞出去。
“哈哈哈~”
叶晓曼笑得更嚣张了,脚下没停,牵着嘉应的手,飞檐走壁,跳到屋顶上跑酷,把追杀他们的人远远甩掉了。
“嘉应大师,报仇的感觉爽不爽?”
她的全身已经湿透了,嚣张跋扈的模样,像一只刚用门牙在仇家身上留下印子、甩着长耳朵的毛绒兔子。
嘉应没有表情的嘴角往上提了提,“嗯。”
“你说什么,我听不到。”叶晓曼隔着雨帘朝他喊,“不过下雨天不带伞这样奔跑,也挺快活的吧?”
嘉应从未有过这种体验。
大雨天,在雨里狂奔。
甚至没有由来,就因为心情很好,很想跑一跑。
他从未如此奔跑过,在积雨的街道上,在他人的屋瓦上,在一望无际的旷野上。
他小时候,也曾安静地站在屋檐下,看着侍童在雨中奔走打闹,他不懂他们的快乐,这种粗野的行为,在贵族的小孩当中,是明文禁止的。
他一直被摁在一个小格子里,被要求按照繁琐的礼仪行动。
说起来,他这一生还从未奔跑过,纵情地奔跑。
更从未试过,跌倒了,衣服弄脏了,就坐在雨水里大笑。
叶晓曼甚至还拉着他,四肢摊开,躺在人家的屋顶上,眯着眼睛淋雨。
嘉应无法描述他是什么心情,他只觉得他的心跳得很快。
大雨冲刷天地,他第一次感到了自由。
像金丝雀冲破金碧辉煌的牢笼,第一次俯仰宇宙壮阔。
他跟她在一起时,总是很开心自在。
最后他们跑出狂野,跑进一片杏花林里。
嘉应发现他攥在手里的爱情花,不知什么时候弄丢了。
他急得要去找,却被叶晓曼按住了。
“算了,我给你采新的。”
叶晓曼说完,就跳进了花丛里,很快,她从他身前的绿叶中冒头,手里举着一枝盛放的杏花。
嘉应坐在高高的枝干上,低下头,一动不动地看站在地上的她。
大雨让视线漫湮不清,他只看到她脚下的雨水像小溪般冲刷而过,水面浮满红的粉的花瓣,叶晓曼乱糟糟的头发上也顶着一蓬花叶,她脸上健康的红晕,闪电一般切割进他的眼中。
叶晓曼笑眯眯地凑近他,“大师为何一动不动?”
嘉应把她手上那枝花,簪在她的耳朵上,他的衣袖拂过她的眼帘,她疑惑地眨眨眼。
他喃喃说:“在动。”
光影在风雨中移动,她的色泽在晃动,他低下头,滚烫的脸贴着她。
或许万物皆是静止,只有他的心在动。
第一次,他觉得他是活着的。
心腔里跳动的那颗心,不再是魔神荆追的,是他的。
从此以后,只原原本本属于他。
雨停了。
叶晓曼看嘉应把头靠在她肩上不动,只听到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她心想,就带人小小地叛逆了一下,该不会就把圣子大人给整短路了吧。
她试探着拍拍他的肩膀,“你还好吧?”
湿透的白衣,跟真空没两样,她的眼睛要很克制才能继续保持正直。
嘉应蹭了蹭她的脖颈,“我好像不应该这般放纵。”
印象虽模糊,但那些规训和责任,像悬挂在头顶的监视之眼,无时无刻不刺痛着他。
叶晓曼让嘉应从她肩膀上起来,她跳上树干,和他肩并肩坐着。
她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让它漂浮在眼前照明,不好意思,也是从姬惟明的求婚现场薅的。
他们一起观赏花朵汇成的溪流。
叶晓曼坐没坐相地撑着树枝,吊儿郎当地说:
“人嘛,一生也就活三万多天,圣子大人偶尔也要允许自己放纵下,那句话怎么说的,人生得意须尽欢。”
嘉应没人在的时候,依旧正襟危坐,他淡漠地看着眼前的风景,“及时行乐,你是如何培养此种乐观心态的?”
叶晓曼斜着眼睛看了看嘉应。
高高在上的圣子果然涉世未深,纯情男孩子最忌野外与人谈心,尤其是跟她这种有内涵有阅历的人。
谈着,小手摸着,男孩子很容易就躺下了,从说服到睡服,只需装个逼的过程。
叶晓曼换上一副七分高深莫测、三分沧桑的表情,开始跟嘉应谈起她悲惨的童年。
“也许是生活经历造就的吧。”
“你没去过底层,不知道我们贫民窟是怎么生活的。”
叶晓曼把她上辈子的生活,稍微更换成修仙界背景,讲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