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咳。
生气的周未客甚至都来不及出招,难以抵抗的咳嗽忽然自身体中翻腾出。
他们好像都忘记了,此时支撑周未客嚣张的是叶茴的一股内力。
使用时限到了,自然也就要散了。
“看来都不需要我出手啊。”叶茴收起锈剑,还招来锈剑的不满。它的确已许久未出鞘。
“不足一提,段斐,我们走。”她牵起仿佛有话说的段斐,以胜利者姿态,昂首挺胸自阳台飞落地面。
没关注到段斐转头和恢复落魄苍老模样的周未客对视了一眼。
山外市的街道仍然还是那副走两步就一堆狼藉的模样,叶茴拽着段斐躲过一枚炸弹的轰炸,“怎么回事,失魂落魄的?”
“你可千万不要把周老头的话放心上啊,拯救大家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留给你呢?我是大侠哎,这威风时刻当然必须是我的。”
段斐看着叶茴拍拍胸脯,十分可靠的样子,偷偷流露出一抹苦涩的笑。
“好,不放在心上。”
“不过叶茴,周未客的话让我想起了一段与你有关的记忆。”
“你……想听吗?”小心翼翼征求意见。
“与我有关的?可以呀,但是你要回神留意着周围危险,好吗?”因为与他有前缘,叶茴现在说话柔和了很多。
但又因为她的柔和多数是用在同精神病患者相处上,故而对着正常人段斐时有点违和感。
段斐岂是在意这点违和的人!
*
“哇哇哇…哇哇哇……”距今三百年前的一座府邸里,一位哭声嘹亮的小公子在众人期盼下呱呱落地。
“斐然成章,不知所以裁之,就叫他断斐吧。”德高望重的祖爷一句话定了小公子的姓名,以及对孩子的展望。
只可惜,“段斐”自幼不是读圣贤书的料,反倒对一些奇异志怪的事和人十分热衷。
一家人恨铁不成钢了一段时日,怎么都拗不过宝贝心肝。
“宝儿记得回家吃饭就好。”
不知道从何时起,段斐感受到自己的异样,他会附身夺舍那些巧合与自己同名同姓的人,依着自己的想法过完他们的一生。
正如现在的“段斐”。
“这不是恶鬼吗?”他指着书上内容说,“我成了恶鬼?”
可是时不时请入家中做客的道长、捉鬼师,都说家里亮堂干净,颇有出栋梁之才的征兆。
“看来都是些江湖骗子。”段斐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一个高人,把自己这只恶鬼驱走,归还原主人生。
繁华的大街上到处都是人,跟着自己的小厮已经被自己绕丢。
段斐自在逛街,留意着近来城中消息。
说书台下掌声此起彼伏,他兴致满满地享受着这一次无人唠叨的机会。
突然,一道女子声音跨过热闹,不偏不倚传入他耳中。
“谁在说话?”瞬间就如勾了他魂似的,脚不听使唤似的,急迫挤出人堆,背向喧嚣的掌声,非要寻找那一道似幻象的呵斥声。
说来巧,附近的一条巷子口,一位女子持剑而立,有人在鼓掌叫好。
“还敢欺负女子吗?”女子喝问道。
“女中豪杰啊,居然一人一剑,就这么擒住了欺负了多少户人家闺女的采花大盗。”旁边有人议论。
困住他魂的绳子牵引段斐直直来到这里,他怔怔看着那位女中豪杰的背影,尘封的记忆如同春后结冰的湖面,破开千万道裂缝清水涌出。
叶茴。
虽然迟钝的大脑已经想不起来叶茴是谁?与自己曾经关系怎样?但这个名字就是凭空跳入了他的脑海,悬浮在他眼前。
而且他还看到自自己胸口生长出一根红线,线头弯弯绕绕地飞向了叶茴。
冥冥之中诞生一个念头:自己存在的意义就是叶茴。
他往前一步。
“别动!”叶茴呵止住不老实的采花大盗。
才挪出一步的段斐顷刻凝固在地。
叶茴不愿引起过多关注,利落捆了贼人,一把拎起且一并跳上屋檐,往府衙大门而去。
许多人新奇地惊呼。没有人留意到走着独角戏的段斐。
视线跟着女子如雀儿似的飞上天,他呆在原地,意识到自己错过了见到叶茴正脸的机会。
“叶茴。”
“叶茴……”
“少爷,您看上哪家的姑娘啦?”猛然回神,段斐瞥见自家小厮的笑脸,打眼瞧瞧周围,竟不知何时回到了家中。
“什么姑娘……”明晃晃感受到脸颊上的滚烫。
“少爷,您都脸红喽!”又被小厮拆穿。
段斐板着脸推他出房间,闭上门、靠着门,“都不知道人家的模样呢,怎么会喜欢上?”嘟囔着,忽略了眉目间藏不住的喜悦。
可自己又是怎么知道人家名字的呢?这让他变得很像一个孟浪的登徒子。
于是之后,段斐再上街,只为再次寻到叶茴的身影。
毕竟,他要给女中豪杰一个交代,不然岂不是成了可耻的“采花大盗”。
“难道不是为了结识这位梦中仙子吗?”小厮又真相了。
段斐假正经地买了个包子,塞进他嘴里。
“杀人凶手,哪里跑!”
周围热闹吆喝声中,一道女子声音微乎其微。
是她!
眸光顿时亮起,段斐掸了掸手上的包子屑,没搭理反抗的小厮,循声而去,一溜烟就没了影。
“少爷!”急得小厮心惊胆战。
叶茴追逐着黑衣蒙面之人跑出几条大街。
这人曾犯下数十起杀人取心的恶事,而几日前,居然敢把主意打到了转世的清词身上!
一直默默守护着清词的她,自然会铲除清词身边所有的危险。
这是她出手的唯一原因。
“小贼!哪里跑?”掷出锈剑,剑刃飞向恶徒奔跑的脚踝。
接触之际,锋利的刃狠狠割伤了恶徒脚后大筋,鲜血随剑的回旋洒出。
恶徒痛喊一声,来不及收势,顷刻咕噜咕噜滚下势高的屋檐,掉在从对面跑来寻找叶茴的段斐身前。
不甘地撑着起身,脚后的疼痛实在令恶徒站不太稳,摇摇晃晃地瞪着屋檐上。不得不承认自己绝不是那个女人的对手。
“叶!”段斐看到投落在地的影子,情不自禁喊出声,怀揣着一颗扑通扑通的心脏,沉浸在期待叶茴正脸面容的羞涩里。
以至于都忽略了摔在自己跟前的恶徒,更别说察觉方才自己的情难自已,已经招来了恶徒的阴毒眼神。
“哼,给老子去地府开路吧!”
什么?
……
脸上、胸前、脖子好痛……温热的血迸发而出,段斐脱力倒地。
口鼻不断涌出血,在朦胧的血眼里,他看见了自屋檐上飞下的叶茴正脸……
太模糊了。
涣散前的眼球中只有脸的轮廓。
叶茴,
叶茴,定英姿飒爽。
被割伤的喉咙说不出准确的发音,想说的话变成了微弱的“嗬嗬”声,难以引起一心只记挂清词的叶茴的注意。
“恶徒,去死吧!”
剑气凌厉如断头刀,男人霎时惊恐地大叫起来,割入他皮开肉绽,割入他骨断血流,割入他直至一分为二。
叶茴不屑地收起锈剑,不在意地上的另一具尸体,在府衙官兵的叫杀声中,从容离去。
“叶茴,我是段斐。”熟悉的凉意降临,他想起来了。
每一次附身同名同姓之人,他都在找寻追随叶茴的路上。
然后每次都在叶茴不知道的角落,或不自量力为保护她而死,或稀里糊涂是炮灰送了命。
遗憾呐……没有一次见到叶茴的正脸。
“少爷!”
一声哀恸的喊叫,引得叶茴停下脚步,产生了些寻找的好奇,但很快又被对清词的担忧盖过。
……
“叶茴,我是段斐。”这句话,他曾千千万万个瞬间想亲口对叶茴说。
却只在数百年后的一栋精神病院楼里成功过一次。
他伸出手,终于从容不迫地面对叶茴说道:“叶茴,我是段斐。”
面对面,露出仿佛已经演练过千万遍的微笑。
还有这一次,在山外市的大街上,左右爆炸四起、车祸频发,段斐笑了笑,“叶茴,我是段斐。小斐。”
多了两个字。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
明白自己存在游荡的意义。
叶茴静静抚上他的脸,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做了这么多年的同事,我居然没有好好看看你,竟不知,你的左眼眼尾处还有一粒小小的红痣。”
指腹印上那粒红痣,四目相对。
第105章 执念由来
“可你……为什么会产生追随我的执念呢?”挪走手指,目光偏移,语气平静问道,有意避开情啊爱啊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