嚣张的气焰燃烧在他们瞳孔,手握上各自武器,仿佛下一秒逞能的豪情就会敦促他们成为真实的英雄。
叶茴自然也发现了他们。
在更早之前,踏入香暖楼那刻,空气里波动的微弱内力流转,就已经完完全全暴露了他们的行踪,堪称无所遁形。
巨人已经察觉蚂蚁,可惜蚂蚁只当作是笼罩住天光的一棵树。
叶茴指尖凝出足以一击毙命的内力团,静候不自量力的蚂蚁攀上自以为挡路的树。
“诸位,安静。”对决一触即发,突然从天而降一人,白衣猎猎,金属面具下的眼睛轻飘飘扫视过叶茴而落,站定在圆台上锈剑旁。
叶茴见状动了动手指,凝聚的内力顷刻消散。
武林人握上武器的手也松开,白衣人强烈的内力余波压制着他们。
香暖楼内的喧闹自声音响起时就陡然平息。
许多人痴痴望着这位公子的登场,“仙人,好美。”人堆里有人喃喃说了句。
谁知公子霎时变脸,一挥衣袖,圆台周围扎堆的人群顿时散开,内力化为利剑,洞穿那人眉心,当场毙命。
吓尿的吓尿,酒醒的酒醒。
“腓公子好!”立即有人恭敬招呼道。
腓公子却不当回事般,推开裕伯,亲自介绍,“这把锈剑,乍一看普通万分,可是当极强的内力注入后——”
倾灌起内力,原本生锈蒙尘的剑一丝丝沿锈迹纹路起,发出流光溢彩的绚丽,渐渐放大蔓延出似有生命的五彩彩带。
众人惊呼,段斐看呆了眼,叶茴面不改色地接收到腓公子的挑衅眼神。
腓公子不意外她的平静,勾唇一笑,“而这剑就是属于天字包厢中的女子——叶茴。”
叶茴扑哧一笑,迎向台下一万份打量,或好奇,或恐惧,或不齿,或怜悯。
等等,怜悯?叶茴心念,快速往投射这束目光的角落看去,可只捕捉到一片更快速度隐藏的衣袂。
怎么会有怜悯的这束目光呢?她疑惑万分。
“连佩剑都丢了,她凭什么在天字号包厢用餐?”“就是,凭什么啊?”
方才妄图打败她的那些人,越发嚣张。
暂且先放一放这疑点,眼下事情已经被乌合之众搅成一锅粥。
叶茴拉住想要为她出头的段斐,眼神指引他坐回桌旁。
“江湖麻烦不能连累你一个普通人。”洛十洲出口替叶茴解释。
你也回去!
叶茴无言瞪退洛十洲的脚步,命令他和段斐一块安心坐下。
“空口无凭,阁下有何证据?说这把破烂不堪的剑是我的啊,何况我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叶茴莞尔。
胡诌她还不会吗?
腓公子拾起红布盖回锈剑,“没有证据。”如此轻易便缴械投降了,反而令叶茴不放心。
哗然一片。
“但这锈剑的奇妙,诸位已知,裕伯可以开始拍卖会了。”他拂袖款款下台离去。
叶茴眼睁睁看他走入视线盲区,愤愤一拍窗户。
总觉得被他套路了一把。
“啊,对,公子小姐们,可以开始出价了,起拍价为三百两黄金。”裕伯缓过神,敲响铜锣。
只是一个插曲,如火如荼的拍卖竞价进行中。
段斐忽然挨近叶茴,骄傲地拿出一沓多如废纸的银票,在她眼前晃晃,“你尽管喊价,我给你兜底。”
叶茴瞟了眼这暴发户做派的段斐,不禁笑说道:“腓公子定不会让我拍下。”
“腓公子?腓公子…这就是你说的腓公子?他叫崔文腓,是水路霸主崔家家主的私生子,也是香暖楼真正的幕后主事。”
段斐急急秃噜完一串话,“那怎么办?那是你的剑,怎能让凡夫俗子染指!”
洛十洲起身点头,难得认同段斐。
“腓公子崔文腓……你如何得知这些?他打的就是我心急召回锈剑,自露破绽,由此坐实我的身份。”叶茴说道。
“可你能召回锈剑与你是叶茴有什么关系吗?”段斐不解,似是没弄明白这些弯弯绕绕。
“我包下天字号需要与主事画押,至于身世是父亲说的。”
洛十洲拍拍他的肩膀,经叶茴一番话提点倒是想明白了。
“崔文腓要的是江湖确认明白,叶茴的佩剑就是一柄独一无二的锈剑。若计谋成功,往后叶茴但凡亮出锈剑,便会遭来武林正道的追杀,不死不休。或者,叶茴从此不再使用锈剑。可一柄趁手的随身兵器对于使用者,有第二条生命之重。”
武林正道的追杀?这遣词造句,看来洛十洲真猜到我是幽冥鬼蜮的人了,叶茴确认。
“这么恶毒!”段斐跳起,嫉恶如仇,对叶茴的担忧复杂地含化在面容。
“所以江湖人为什么想对付叶茴啊?”
相顾无言,无人回答他,似乎两人都有意择出段斐。
萦绕着些许闭口不言的滋味。
“罢了,罢了,我现在只觉得我们的麻烦不止一个崔文腓。”
叶茴打破沉默,探出房间,尽可能地观察着楼下区域,“江湖人士已经默默代替了大多数的原本宾客,又是各方势力云集。”
“洛十洲你这朵香花,吸引来好多蜜蜂采蜜啊。”活跃气氛,故意玩笑。
洛十洲黑脸:倒也不必如此做比。
“你什么意思?说什么千万两银钱都是俗物,都配不上这把破剑?”楼下又吵吵囔囔起来,尚且有头铁的富家少爷还在竞拍。
叶茴望见裕伯拒绝了少爷手中成沓的千两银票,“俗物。”气得富家少爷直跺脚,掌掴身侧搀扶的小厮。
不知何时整座香暖楼已然安静,远处的微弱乐声,清脆的巴掌格外响亮,圆台周围逐渐围上一群群人,低沉虎视眈眈的气势汹汹,富家少爷不明就里环视一圈,张口就是斥责,“滚开。”
一团内力雷行霹雳般直冲少爷。
叶茴眼疾手快捏起一滴水打散它,散开的决绝杀意留滞在空中无差别擦伤众人皮肤。
懵懂少爷摸着脸上血雾,顿时吓破了胆,屁滚尿流地想下台,撞上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几乎每个武林人都揣着戏弄这少爷的趣味。
“若是一条命加一套功法呢,可换竞拍之物?”
人墙让出一条通道,少爷连滚带爬唯有下台逃命的恳求,途径一位往台上走、身披白麻衣的女子脚下。
裙摆不经意拂过少爷后背,女子不在意,步伐依旧,步步生莲踏上万众瞩目的圆台。
可叶茴看到,拼命爬出包围圈的少爷在安全后,却是拿起地上的瓷碗碎片,动作爽快,面容狰狞,痛苦自刎。
是女子对他做了什么?
“敢问命是谁的命,功法是何功法?”裕伯尊敬说道。
女子朱唇微启,身体病怏怏的消瘦:
“我的命。”
第22章 更上一层楼
“我的命。”
轻飘飘的却好像分外有震慑力量,镇住众人一瞬,有人反应过来后立马质问道:“那功法呢?”
“功法?”女子缓缓转向说话那人,一字一句仿佛用尽心力回答,“你和我不是已经身处其中了吗?”
不好!叶茴闻言抬起头,四周仍是香暖楼的置景,却处处透露着不对劲,早已不是真正的香暖楼。
她赶紧回头,只看见洛十洲,并没有段斐身影,松了口气,至少没牵连他。
洛十洲状态似乎不佳,紧闭双眼打坐在地,额前滋出许多汗。
功法,怕是能摄人心魂的邪法吧,叶茴冷哼一声。
楼下多人纷纷倒地的动静充斥她的耳畔,她忽然想起方才缥缈的远处乐声,“乐声,是乐声带我们进入这个诡异的迷阵。”
女子赞赏地笑了笑,望向叶茴的视线中带上佩服之情,特别是在发现叶茴意识仍然清醒的时候。
“叶茴,我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见叶茴不开口,时刻提防自己,才慢慢解释起来,“小女子名唤苏礼,夫君名唤苏嘉。我二人擅长的便是音律和幻香。”
叶茴对女子莫名其妙的自报家门一脸迷惑,但却觉得这段话耳熟,“哦。”
女子忍不住笑意,执袖掩面。
“你真的不知道我和我夫君?”笑起来的样子小家碧玉,给苍白的脸增添了许多光彩。
叶茴满脸困惑。
“行了苏礼,没必要同她废话多言。”崔文腓掠上圆台,对峙叶茴,话中轻视。
“她是幽冥鬼蜮的人,从未出过那弹丸之地的人怎会清楚江湖上的人和事。”
嗯?原来腓公子也知道她的身份。
他不简单啊。
好奇之余,非常不服,确认洛十洲无事,只是暂且被困在苏礼的迷阵中,一个闪身飞落圆台。
偌大一个香暖楼只有三人清醒,她不再保留实力,伸手召唤佩剑。
死寂环境中的锈剑感受到主人的气息,不可遏制地战栗起来,抖动着飞出红布,却似无头苍蝇般急急乱转,寻不见叶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