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琳看他一眼,才拿起裙裙子背转过身去,先将身上的裤子脱了,再穿上母亲给做的新裙子。
鹅黄的上衣,柳绿的纱裙。上衣领口和袖口绣着绿色的柳叶,纱裙缝着细细的鹅黄和白色的线饰。她站起身,略提裙摆转了个圈,纱裙里浮光斑斑。
“好看吗?”施云琳含笑望向亓山狼。还不等他回答,她紧接着说:“我去找母亲了!”
她轻盈地跑出去,余香残留。
亓山狼嗅了嗅。
外面传来施云琳和付文丹带着笑的谈话声,偶尔再绯和也青也会说几句。亓山狼垂着眼,认真地听。他在杂乱的交谈中,把施云琳的声音挑了出来,也不管她在说什么内容,只是听着她的声音,亓山狼就感觉很爽。
不多时也青叩门进来,径直往施云琳的妆台走去——施云琳女扮男装出门,此刻换了新裙子,头发还是男子打扮。付文丹让也青去取了胭脂和首饰,要给施云琳打扮一般。
也青出去的时候,手里东西多,便没有关门。
亓山狼站起来,换了个角度重新坐下,看向外面的施云琳,看着她闭着眼睛,由宫婢描妆、绾发。
付文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施云琳一下子笑出声来,她笑嗔一句“母亲乱说”,又跑到付文丹面前,弯下腰去拥抱她。付文丹坐在椅子里也没起身,只是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脊背,笑道:“好了好了,不笑你了。”
她这般说了,施云琳反倒笑了。
几个小宫婢也是抿嘴笑。
付文丹摸摸施云琳的头,说:“快回去坐好,把头发弄好。”
施云琳抱着母亲哼哼撒娇两声才起,她一抬头,看见亓山狼。
外间门窗大开,阳光四面八方照进来,照亮一室的明媚。他坐在门口不远处,门和西北角墙壁的阴影里,面无表情地望着这边。
付文丹顺着施云琳的视线也看见了亓山狼,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这孩子不爱和人说话,日子久了,付文丹也不会为了显得关心而故意找话说。
付文丹只是对施云琳道:“还好,尺寸是适合的不用改。”
她又对施云琳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走了。施云琳送母亲到台阶下,目送母亲走远。她转身折回屋,亓山狼已没坐在门口。施云琳走进去,见他躺回了床上,枕着自己的手臂。
施云琳走过去,偎在他身上侧躺。她柔声问:“想你母亲了吗?”
亓山狼没说话,亦是默认。
当初母子相认后,他留在都城没几个月就开始了两年不休的征战,如何不挂念。
亓山狼沉默了很久,才说:“她活不了几年了。”
施云琳一下子坐起身来。她眼前浮现贺青宜消瘦病弱的身影。
贺青宜原先靠着一口气吊着,母子团聚,她这个贺国最后一人的担子突然就被卸去。吊着她的那口气没了,这些年的病痛压了过来。
施云琳不知道怎么安慰,重新躺下来,紧靠着他。
亓山狼再道:“宿羽来了之后,我们就启程。”
施云琳知道亓山狼会带她走,她也会跟他走。可是她突然就想起那封和离书。
因想起母亲,亓山狼心情不大好,一直到晚上都没再开口。
晚膳时,施云琳吃着东西,亓山狼坐在一边不动筷。施云琳吃了一点,转头问他:“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这样几日吃一次东西真的可以吗?”
“浪费时间。”
亓山狼的回答让施云琳很意外。他两三天吃一次东西的原因居然是觉得浪费时间?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对身体不好吗?宿羽有没有给你诊过脉?若是像你这样进食肯定会胃痛的,你会胃痛吗?”施云琳说着,将手心贴在他的胃部。
“有时候会。”亓山狼随口道。
施云琳讶然。她一直以为亓山狼自幼生活环境适应了这样的饮食习惯,刚刚的发问也不过是故意找些话题闲聊罢了。
她放下筷子,侧过身,手心贴在亓山狼的胃部轻轻揉了揉,问:“怎么个疼法?”
“不怎么疼。”
施云琳皱眉:“到底疼不疼?”
亓山狼看着她,没接话。
施云琳突然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腕用力咬了一口,她问:“这个疼,还是胃疼?”
“胃。”
“那……”施云琳想了想,“你胳膊上的箭伤疼,还是胃不舒服的时候更疼?”
亓山狼没有立刻回答,他在认真思考、比对。
施云琳的心却凉了半截。
她为什么后知后觉才发现亓山狼对痛觉的迟钝呢?胃疼起来和箭伤差不多,那多难受啊!
“以后你要一日三餐和我一起吃!”
亓山狼皱眉,脱口而出:“麻烦。”
“你不吃,我也不吃!”
亓山狼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无奈地拿起筷子。他看一眼桌上或花花绿绿或黏黏糊糊的东西,面无表情地吃起来。
施云琳心里犯难。怎么会有人对美食一点兴趣都没有,觉得吃东西麻烦呢?
“你肯定是还不知道食物的美味……”施云琳喃喃自语,“等我带你多尝尝好吃的,你总能找到喜欢吃的……”
施云琳也没心思吃东西了,满脑子里想着厨子擅长的几道菜,又想起宫外几处特色菜。她想带亓山狼一一去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