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了大夫人赏得上好的蝉翼纱……”
“送予你吧。”
随手将水中蝉翼纱团在一处,麦秋眨着水眸递给云纤身边的小丫鬟。
“谢姑娘赏赐。”
“无需客气,一会儿还要劳烦你帮我敷面药。”
麦秋扯了衣衫也转身去了自己的浴间。
云纤侧过头,只见身旁的小丫鬟正拧着蝉翼纱上的水,待拧干后她又将蝉翼纱抖落开小心叠得整齐,放在袖中。
“奴婢伺候姑娘沐浴。”
“不必,我自己来便好。”
云纤微微摇头,只觉耳中嗡鸣得厉害。
屋中无一人觉得不妥,而巳月与麦秋又恢复往日疏离模样,再不曾交谈一句。
唯有云纤自己,忍不住频频看向初夏的浴桶。
缓缓沉于温热水中,云纤只觉今日水温莫名比平常冷上三分。
哪怕她对朝凤中的恶劣有所想像,却也……
云纤微微张口,缓缓压下腹胃翻涌的不适感。
“姑娘,敷面药了。”
不多会儿陶嬷嬷端着杨太真红玉膏走了进来,见都未见初夏那一处的满地狼藉。待伺候完其他几人,她走到一处随手扯了两根花色绸绳。
初夏沐浴隔间落下四道薄蓝帐子,将那一处遮挡得严严实实。
所有人,除了云纤外,似乎对这一切早有预料。
巳月的蝉翼纱,槐序掀翻的铜盆,麦秋的熏蒸盖子,相比联手云纤觉得这三人更像是……
顺水推舟。
想到陶嬷嬷与那些个小丫头也毫无意外之色,云纤忽然十指一痛。
她们是否已见过许多考核胜出者,都落得与初夏同样的下场?
“初夏既败,明儿谁去落梅园?”
麦秋声音软软,语气中仍旧带着细弱,巳月冷哼一声,拒绝之意明显。
“清月去如何?本月家中设宴,换双厚底鞋即可。”
被突然提起,云纤收起思绪看向麦秋。
麦秋道:“胜出者可去落梅园住三日,巳月不去,你可要去?”
云纤垂眸,这才知晓原来初夏还不是胜出者。
往日她看巳月觉着是个杀心重的,如今看来朝凤之人皆如此。她不知为何巳月不出朝凤,但巳月不出,槐序与麦秋便要留在朝凤护着槐月。
可外出的机会太过难得,错过此次来日不知还有没有机会。
如今看来,想要得到傅知禾的身份远比她想象得困难,就不知朝凤外能否有收获。
想到崔继颐,云纤沉吟片刻:“我去。”
第19章 富贵
距云家灭门至入朝凤院近十日,短短半年时间,云纤却觉着好似已过了大半辈子。
仲秋之前,她还是鲁家巷子里一个寻常人家的幺女,家中爹娘恩爱,祖父仁慈,姐妹相亲又有个自幼青梅竹马的夫婿。
那时云纤想,她今生应就如此再无波澜,至多来日因着木活等事听爹娘几句呵斥,亦或与心口不一的李玉蘅守人间烟火,一起老去。
“这傅知禾的衣裳,是不是很好看?”
见云纤望着眼前华服美饰默默出神,麦秋轻声开口。
“妆缎褂子、鎏金鸾鸟钗,南珠珥珰和乳烟缎的软底绣鞋……”
“若穿了,定十分娇美富贵。”
麦秋勾起那双绣鞋:“昨日巳月那匹蝉翼纱,是去岁胜出时大夫人赏得,今日这些比不上去岁的强。”
说完,麦秋转身离去。
云纤坐在铜镜前,由丫鬟为她梳头。
麦秋之意很明显,明晃晃告知大夫人那边看重巳月。这当中挑唆有,提点亦有。
可无论麦秋想让她视巳月为敌,还是想与她交好,云纤都不打算接。
还有半年时间,只要她可坚持活到最后,便算胜,若能坐收渔翁,更是比她主动出手要强。
穿戴好衣裳,云纤望着铜镜中眉眼淡漠肤白赛雪的女子,只觉万分陌生。她微微垂眸,某一瞬有种站在铜镜前的人,是巳月的感觉。
不知何时,她眼中天真退却,浮现出的是掩饰不住的野心。
一种想要活着离开朝凤的野心。
抬手自眉间划过,抹去那一丝阴翳后,云纤换好眼前的衣裳。
出绣楼时,陶嬷嬷与几个丫鬟等在前方,身旁还站着一个“小傅知娆”。那小丫头眼里带着欣喜,想是她琴艺过人,赢得了此次考校。
小丫头向云纤行礼,云纤缓缓福身回她一礼。
“老祖宗、族长以及夫人们都在外等着,二小姐已搬去抚青院,一会儿清月、甜春两位姑娘可去院中给二小姐请安。”
云纤点头,那名为甜春的小丫头也跟着乖巧附和。
朝凤院的大门甚少打开,她进入朝凤那日,只觉傅家支叶硕茂、富贵传流,可如今再见身后巍峨绣楼,云纤仿佛看见天空之上怨气缭绕,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姑娘请。”
陶嬷嬷领着二人出去,方拐出朝凤院的白玉道,便见傅家正殿贤德堂下立着许多人。粗略看去,足有百数。当中婆子丫鬟齐聚,排场甚足。
待云纤甜春走近,傅家上下齐齐躬身行礼,唤了一句三小姐、四小姐安。
正殿主位上坐着一位白须老者,老者须长至脐可面上肌肤光泽细腻,不见褶皱。他目光如炬,落在云纤头顶,让云纤多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