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谁,我云家不过寻常百姓,行事从来和善亦不曾与人结怨,你们为何屠我云家满门?”
“为何……为何伤我孩儿?”
老人似孩童一般呜咽哭泣,看着散落在院中儿子儿媳以及两个孙女同喜妞的尸体,忍不住狠劲捶地。
“我云家一生行善,从不作恶,为何,这是为何?”
“为何?”
身穿绫罗长衫的男子轻声嘲讽:“你便当是运道不好,有此一劫吧。”
说完,男子以袖捂住口鼻微微侧头。
见他动作,一人走出,行至云六白身前猛一抬脚跺在老人头上。做完此,他看着裤脚上沾染的红白污渍,不在意地蹭了蹭。
老人本就孱弱,咽气前想的唯有不知三丫头可曾逃出……
“雷管事,这些尸体如何处理?”
“烧干净。”
雷晟说完转身离开。
其余几人也跟上前,走过喜妞尸首旁,一人停下脚步,雷晟见状微微蹙眉。
“嘿嘿,狗肉大补,雷管事咱几个兄弟累一天了。”
“处理干净些,别给王府留下麻烦。”
雷晟说完厌恶离开,几人在院中饱食一顿,等到天彻底黑下来,方一把火丢入浇过菜油的云家院中,扬长而去。
李玉蘅将云纤护在身下许久,直到火势烧到谷仓又确定几人并未留守在旁,才四肢发软地拉着云纤逃出云家院子。
二人身后是漫天火光,云纤神色呆滞地看着窜入云端的黑烟,麻木听着耳边嘈杂救火声响。
“云纤……”
李玉蘅咬牙将满面泪水的少女拥入怀中,二人站在巷尾不住颤抖。
“云家祖上三代皆博施济众,施恩从不求报,今日……今日发生了什么?”
少女喃喃低语里,满是令人心酸的悲鸣。
此一瞬,她竟犹如身处噩梦,不知今夕何夕。
“玉蘅,我做了一场噩梦。”
“梦中有人闯入我家中,他们伤了喜妞,伤了祖父,还伤了爹娘姐姐。”
“玉蘅……”
云纤眼神空洞,伸出的手抖得厉害,李玉蘅见状将染满鲜血的左手背至身后。
他心中惶惶,怕得牙齿打颤,可他不知该如何安慰云纤,亦不懂此时能说什么。他把人背在身上,强提着一口气往家中走去。
少女柔弱,泪水自滚烫转为冰凉,不断滴落在李玉蘅颈上,每一颗都如砸在少年心头的锐刺,让人既惊又痛,不知所措。
“哎呦,你二人怎这个模样回来的?我听隔壁你王婶子说云家走了水,火烧得大着呢。”
李玉蘅背着云纤刚走近李家,便见李母等在门外,扯着嗓子喊叫起来。
“快把云纤放下,你身子弱,怎背得动她?”
将云纤从李玉蘅身上拉扯下来,李母这才露出点不及眼底的慈爱笑意:“女子怎能骑在男子背上?这岂不是将蘅儿的运势都压没了?”
第4章 恩义
李家受云家接济多年,若无云家她孤儿寡母难活至今日。
可恩情这东西,轻飘了难以入心,重了,也多令人觉着负担不起,日久天长的,反成了压在肩头的担子,久而久之难免厌倦想要脱离。
李母不是不感恩云家所为,可自云贵提出两家结亲,她的蘅儿又才名渐起,她便觉着这恩义变了味道。
“你二人虽有婚约但到底还未成亲,拉拉扯扯不成体统。”
把李玉蘅拉到自己身边,李母这才发现他掌心满是血迹。
“怎么搞得?”
“蘅儿,蘅儿?”
妇人惊呼,这方让惶惶不知措的二人收拢了心神。
“无事,母亲不必担忧。”
李玉蘅低头看着掌心处半指长伤口,默默握紧拳头。
“云纤,你先去我房中休息一番。”
将浑浑噩噩的少女送入自己房间,李玉蘅这才坐在院中怔怔出神。
“为何留云纤在家中过夜?走水的真是云家?云贵夫妻呢?”
李母满面不愿地掰开李玉蘅的手,又惊呼一声:“这么大的伤口究竟如何伤的?可是云纤那妮子又让你帮她摆弄那些个锯、锉了?”
“你日后是要考取功名的,万一伤了手,还如何拿笔?”
见李玉蘅迟迟不说话,李母强压下心头烦闷:“你让猫儿叼了舌头?”
“娘。”
按住微微发抖的手,李玉蘅道:“云叔一家遭了难,除了云纤,再无活口。”
将今日事说与李母听:“今日七人并非寻常江湖人,他们出手利落狠辣,却不曾核对云家人口,让云纤侥幸逃出,着实反常。”
“云叔一家从不与人结仇,这祸患来得蹊跷。”
想到云贵、云六白等人的惨状,李玉蘅用力捂着面,却未能阻止泪水自指缝尖滑落。
“为首那人离开前曾说不可为王府留下麻烦,云家不过寻常百姓,唯云绣夫婿在湘王府做活……”
皇亲贵戚,屠百姓满门。
这冤屈,要如何平?
这血仇,该如何报?
“娘,我想明日便与云纤成婚,有了云家壻身份,来日我金榜题名便可将此冤屈直达天听,平云家血海深仇。”
“你……”
自李玉蘅说到云贵一家遭遇横祸,李母便再发不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