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俩不明不白一起入住了大皇女府,但并未被安排在一块儿。
没几日,黎清欢就被送往了安乐帝卿府,与罗湜作伴,陪他安胎。
这是安乐帝卿亲自指定的,去黎府交了贴,可黎府那头交不出人,正两难着,黎清欢便从大皇女府后院搬去了安乐帝卿府,成了安乐帝卿门前的红人。
黎府也跟着水涨船高。
不少人上门打听这黎二公子到底何许人也,刚来京城竟入了贵人的眼。
一时黎霁怀在涿州出的丑事也被爱嚼舌根者神通广大给翻扯出来,流言纷纷。
为了安抚人言,黎府不仅往安乐帝卿府上送了黎清欢的行李和小厮喜鹊,还额外做了不少新衣裳,表达亲近之意。
黎清欢自是小心眼地照单全收。
罗湜边散步便温柔对黎清欢道:“我早说,我出面去将你救出来,看谁人敢不准。”
他话语和善,却有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傲慢。
黎清欢在旁小心搀着他,陪他一道走在帝卿府花园的石子路上:“劳帝卿挂念,如今还不是一样出来了,省了你烦心。”
柳沧澜正从花园门洞进来,脸阴沉得能滴血:“若帝卿要多这个事,她那还有表现的机会。”
罗湜与黎清欢对视一眼,同时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清官难断家务事,何况罗湜是罗珩的亲哥哥。
同为男子推己及人,罗珩也好,黎清欢也罢,都不太能接受妻主有其他男人是以明知柳沧澜内心苦闷,也不知如何安慰。
人大皇女府当夜,桑宁是受了恩宠的,黎清欢享过鱼水,能看出他和罗珩之间的不对劲以及情感变化。
由性人心,桑宁久历风尘,床上融治,才会露出那等娇着姿态。
不管逢场作戏,还是做给罗郁看的,桑宁总归明面上已经是大皇女府的人了。
唯一叫罗郁想不通的就是,罗珩不可能连桑宁都睡了却没睡黎清欢。
据她观察,大皇女府连农郊挑菜的走妇都进去过,别说御医就连一个大夫的影子都没有,身体好得不行。
莫非真是天命之女,百毒不侵。
而柳沧澜,大皇女府上诸多事宜已交到了他手里,罗珩也无意瞒他。
非他有意做妒夫状,只听说罗珩这几个男人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个落到了襄云卫手里。
花大思救回来,现下全藏在乌柳巷那处宅院里。
朝廷正是风云变幻,她如此冒进实再不妥。
黎清欢的心没有那般大,就算跟在罗湜,柳沧澜这些他从来想都不敢想要接触的人身边,也不敢多做妄想。
这也是罗湜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当然跟在罗湜身边有个好处,就是随时能听他说说,最近皇城又发生了多少大事儿。
比如今年雨多水患重,南边儿不少大坝都被冲毁了。
在宋家的引荐下,萧沅不仅出银子赈灾,还亲自前去疏通了船路两道,方便运粮食进去。
她立了大功,罗琼也一改往日的偏见,在早朝上特意点出赏赐了一番,甚至给她安了个九品闲差。
官儿虽不大,可官身与商人之间天差地别。
谁人都知道她是专门给罗郁做事,也默默揣测罗琼对宋党态度。
旧臣出自前朝,受君后一脉掌控,新贵则以柳家马首是瞻,宋党除了有兵权,但在朝中并无根基,哪处都得不到好。
唯有罗郁靠那些外招笼络了些微的人心,如今有了萧沅更添一员猛将。
不仅宋氏父子,连礼亲王罗郁出门行事愈发嚣张以忌。
京城内外混作一团。
虽如此,若将来二皇女真能登得大宝之殿,说不定那位孀居的宋公子还能入得后宫。
朝中有官员已经开始犹豫着站队,也有人道,当今皇上正值壮年,看她那精神劲头说不定还得熬二三十年,没必要那么着急。
诸多纷扰中转眼立了秋,各方诸侯、将军皆需回京述职,而筹备了多年的学子们也纷纷人京参加三年一度的秋闱,罗綦依旧未携君后晏行回朝。
平地一声惊雷,京中出现了个传闻——当朝皇帝罗綦与君后晏行所坐的行船在航海途中触礁而毁,不知所踪。
虽是个道听途说的消息做不得数,但结合近来襄云卫紧急召集所有部下归队,以及开始亲近异党,不受皇家掌控的行为来看,帝后二人确实凶多吉少。
罗湜甫听闻这个消息时还在与黎清欢说笑,道他父君得知他怀上了,涿州时还来信急着要赶回来,他都进京城快两个月了还未见她二位身影。
说到此处,罗湜皱了皱眉。
只闻传言还不至于忧虑,况且他母皇父后这几年不在京城的时日越来越久了,这种事儿没多久就要传上一次。
不过到了晚间,罗珩罗琼皆来了安乐帝卿府,阵仗很大,神色阴沉焦急。
黎清欢自然没资格听那些机密,回房翻看下面铺子送过来的账本。
在安乐帝卿府呆久了,他反倒觉得活得简单些更好,那些攀龙附风的心思也没了。
要麻雀变凤凰哪儿有那么容易,他就是只城头树枝上的小雀,栖不了梧桐。
罗家兄妹三人那夜好像并未商量出什么对策来,第二天罗湜也没召他过去。
黎清欢乐得清闲,与府官说了声便带着喜鹊出了门,打算到几间铺子里去逛一圈。
路上依旧嘈杂热闹,就算皇帝死了,铺子还得照开,百姓还得照活,于他也是一样。
至于那几个铺子,刚开始黎清欢甚至差点儿没能想起来,也没奢望铺子的所有权还能是他的。
某日负责那间首饰铺子的温芮找上了帝卿府,汇报说铺子一切如旧,正常运行,只是最近要进一批新货,还盼着掌柜的上门验货,做个决断。
没几日,书画铺子、丝绸铺子、皮具铺子也一样找了过来,不仅送上了上季度的营收,还奉了不少时新的物件儿、一大堆事情要他做决定。
黎清欢安心收受了,没有半点儿不好意思,还随手挑了几件看得顺眼的给了罗湜和柳沧澜,接着去京城最大的钱庄办了个户头,把钱部分存了进去,剩余换了点金稞子,用作平日住在帝卿府上的打点。
前头他没钱还能装傻,总归拿人手软,在这种大宅院里头散财消灾还是有所回报的。
手头一宽裕,愁绪散尽,黎清欢晚上做梦都得笑醒。
刚开始他去铺子,还担心会不会遇到萧沅。
可去了几次才发现自己多虑了,害怕变成了失望,成了半夜不可诉出口的秘密。
少了他人家正过的如日中天,定也有数不清的美人投怀送抱,哪儿还记得有个被抛弃的黎清欢。
路上黎清欢选了一套上好的纸墨,送与即将要参与这场秋试的宋沁书。
毕竟在他铺子里帮了这么久的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说不得她真瞎猫碰上死耗子,考上了个功名,还能借着这点情分打打交道。
以往他看萧沅也是这般,照葫芦画瓢,学得不错。
可惜对面会错了意,捧着这一包袱贵重的,感动得差点儿涕零,心道绝不能辜负了黎清欢一番心意。
萧沅在京城风头正盛,功名利禄皆得,出门娇夫美侍环绕宋沁书并非两耳不闻
窗外事的书生,听闻了不少,因此对萧沅为虎作伥的行为很是不屑。
按说初还萧沅慧眼识才,前斗黄珮凤之流不惧强权,后助她上京赶考,宋沁书不说仰慕也怀着感激钦佩之情。
如今她竟然为了权势归附了宋党,好感消散殆尽。再加上黎清欢近来总是一脸落寞,她揣测应是也被萧沅那个负心人给抛弃了。
若此次她能够金榜题名,定要做出名堂来,做个的为国为民的好官!然后光明正大来求娶黎清欢。
如此满怀激昂进了考场,日夜不绝笔墨,至文章完成依旧红光满面,神采奕奕。
大暄皇帝身死的消息就算已被全面镇压封锁下去,可知晓的早已不只有大暄人,还有蠢蠢欲动的边境。
坚守了近三十年的主心骨出了意外,天下必将动乱,可罗珩罗琼皆未想到,会来的如此之快。
幽都最不起眼的东门,一辆马车慢悠悠驶入,驾车的是个手脚强健的女子,看身形约莫只有三四十来岁,主要是她那面容实在不堪,像是被火燎过一样恐怖。
与她对比,坐在马车里的夫郎虽然面容平淡,已算个丽人。
就算是易容,罗七娘也不肯把夫郎打扮得太丑。
晏行掀帘子,看了看熟悉的城门,感叹道:“终于到了。”
罗綦嚼着狗尾巴草:“瞧我跟你保证的,不紧不慢刚刚好。今日宫中大宴,端看咱们琼儿如何调兵遣将,是否真能坐稳这个龙椅!”
晏行皱眉,不满对妻主沉着道:“湜儿怀了身孕,我们总不好瞒着他。好不容易怀上,万一伤了胎可怎好?”
罗綦早有安排,这时候自然顺着杆子往上爬,攥住晏行的手捂在心口温柔道:“好好好,全凭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