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不断有砂石落下，每个人都灰头土脸、魂不附体。
厂长见招岚神情恍惚，以为她吓到了，不免安慰道：“贺小姐，你别担心，咱们的厂房特意加固过，就算被炸了，里面的生产线也不会有太大影响。这个防空洞已经抵御过两次空袭了，不会塌的。”
招岚缓缓回神，哑声说：“我出去一趟。”
厂长连忙拉住她：“外面到处都在被轰炸，太危险了！”
“我有分寸。”招岚忍着浑身的不适推开厂长，脑袋昏昏地到了外面。
此时还有很多人在往防空洞赶，老的、小的、男的、女的……
他们都明确地知道要往哪里跑。
因为这不是第一次。
从轰炸一开始，招岚就觉得身体不舒服，此时也没有时间去帮助这些人，她必须尽快回到兵工厂。
兵工厂本来就是轰炸目标，招岚回来的时候厂房房顶都塌了，工人们以最快速度将重要设备和材料都送进了地下室才往外跑，可时间太紧，还是有十多人来不及跑出去便命丧于此。
招岚找到一些材料，迅速组装了一台高射炮，寻了个视野宽阔的平台，对准敌机。
轰！
第一炮非常准确，敌机当场爆炸。
紧接着第二炮、第三炮……
招岚换了好几个地方才将所有敌机都打落。
可危险并没有解除，因为三个小时不到，新的敌机又来了。
他们似乎在寻找能打落敌机的人，盘旋了将近一个小时，轰炸却没有停止。
轰！
又一批敌机被打落，不过不都是招岚的功劳，军队也出了力，只是命中率稍低，不能像招岚一样百发百中。
最后三架敌机落荒而逃。
谁也不知道东洋人晚上还会不会再来，大家都躲在防空洞里没有出来，只有军人们带着工具往各处搜寻幸存者。
一天的担惊受怕，很多人都饿了，可没有人提出要吃东西，他们怕一出去人就没了。
招岚也终于回到了防空洞，厂长不知什么时候和青青汇合了，两人正焦急地在洞口张望，看见她后欣喜地冲出来把她拉进去。
“贺小姐，你没事吧？”厂长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像贺小姐这样的人才，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没事。”招岚找了个地方坐下，此时她脑袋比白天还要昏，眼皮也很沉，干脆挽着青青的手臂靠在她肩膀上休息。
厂长和青青对视一眼，都没有再说话。
就这么睡了一个多小时，外面的警报又响了。
原本已经镇定下来的老百姓忍不住惊叫了几声，相互拥抱着，整个防空洞都充斥着惊恐的情绪。
这是他们遭遇过的最激烈、最严重的轰炸。
一天炸了三次。
“狗日的东洋鬼子，这是要把我们汉阳炸平才算完啊！”旁边一个老太太小声哭着。
招岚已经醒来，稍微调整了一下情绪又走了。
防空洞外火光冲天，空气中除了硫磺的味道之外，还有草木被焚烧的气息。
招岚循着火光走到城外，那里原本有一大片即将丰收的农田，此刻却燃着熊熊大火，把漆黑的夜空都染上了橘红。
士兵们努力瞄准敌机，发射炮弹。
可夜里视野本就不好，好几次都没有瞄准，反而被对方发现了踪迹，几颗炮弹下来，连架设机器的土地都被炸出黑色的大坑。
轰！
又一颗炮弹落下，就在招岚面前炸开。
热浪瞬间席卷而来，招岚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
泥土飞溅，乱石如奔。
一瞬间，招岚觉得自己身体仿佛也被一点点炸开，就着那熊熊烈火一点点融化……
融化后她就死了，可等到重新凝固她又会活。
——其融之则为死，聚死以为生。
脑中忽然充斥着许许多多的画面，凌乱的让人无法分辨其中的内容。
周围的土地像是滚滚岩浆，一寸寸淹没她的身躯。
她似乎努力挣扎过，可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将她牢牢束缚，令她挣脱不得。
只能眼看着自己慢慢沉下去。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在说话。
“这部分不够坚韧，即便耗费神力熔炼，得到的也不过是一块废物，不如捞起来给我。”
“你也知道是废物，何必讨要？”
“你们若不给，我便自己拿了。”
“已经开始熔炼，捞起来也会碎掉，你还要费心修补，得不偿失。”
“那是我的事，与你们无关。”
“给她吧，现在我们不宜与她作对，剩下这些多熔炼几次，也还够。”
招岚模模糊糊地听着那些话语，仿佛看见了生存的希望，她努力伸出手，虚弱地喊了一句：“娘娘……”
第265章 选择
东洋人指挥部。
“不好了，我们的飞机全部坠毁了！”
军官猛然起身大喝：“又是那个神炮手？”
“不、不是，我们的人远远看见了，飞机是自己掉下去的，华夏人的炮弹根本没有打中！”
“汉阳！的确是小看了它！立即通知各小组开会，三天内必须将汉阳夷平！”
然而东洋人并不知道，这一场意外仅仅是一个开始。
这一天的夜晚，注定让每个东洋人毕生难忘。
华夏各处东洋驻军仓库无端爆炸，各地地震频发、海啸直接卷翻了东洋军舰，而东洋人所生长的岛屿群也在一夜之间沉没大半。
东洋人军心大乱，暂时无力轰炸汉阳。
汉阳危险解除，大家纷纷从防空洞里出来。
军人在满是灰烬的田埂间发现了昏迷不醒的贺招岚，送回医院后又通知了兵工厂厂长，厂长忙着重建，通知了青青去照顾。
“护士，请问贺小姐什么时候能醒？”青青满脸焦急。
护士虽然忙，但对于贺招岚的事很有耐心：“我们检查过病人的身体，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内伤，昏迷原因不明，什么时候醒来也不清楚，医生说可能是情绪起伏太大，病人潜意识里拒绝和外界产生联系，是否治疗、如何治疗还需要再观察几天才能有结果。”
“谢谢你。”
“不客气。”
厂长收拾工厂的时候发现了招岚使用的高射炮，经过一番调查匹配，已经确定第一批敌机是被贺招岚击溃的，如今贺招岚昏迷不醒，几乎整个汉阳都在为她担心。
两天后，东洋人遭遇天谴的消息传到了汉阳，国内两党也开始了更进一步的合作，东洋军终于出现颓势。
半个月后，招岚醒了。
“护士！护士！贺小姐醒了！快叫医生来看看！”青青激动地跑到走廊上喊，喊完才想起来自己声音太大，恐怕会吵到别的病人，连忙道歉。
同一层的病人们都表示理解，他们也跟着担心了很多天呢，贺小姐能醒来实在是太好了。
“贺小姐，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医生匆忙跑进来，快速检查一番后才询问。
招岚摇摇头：“没有，就是人有点懒，没什么力气。”
“你躺了半个月，虽然每天都有人替你按摩，但毕竟不是自主运动，肌肉有所萎缩是正常的，不用过分担心，后面做一做康复锻炼就行了。”
“嗯，谢谢医生。”招岚说着就疲惫地闭了闭眼睛。
青青连忙扶她躺下，又跟着医生出去问一些细节。
招岚闭着眼睛却没有睡着。
她在回想那天发生一切。
对于自己的来历，她似乎想起来了一点，但又没有完全想起来，到如今只记得有一双柔软的手将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好好呵护了很久很久。
她被捧在手心里一点点恢复神智，却忘记了从前发生过的一切。
那个看不清面目的人教会了她很多东西，可现在她却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在心里大致有一个印象——那是一段非常美好的时光。
同时，她心里也有一个预感：总有一天，她会回到那人身边。
在此之前，她必须获得更多的碎片。
这个世界的碎片她已经拿到了。
和之前的世界不同，这里的碎片是自己飞过来的。
就在她神魂混沌，踏碎海岛的一瞬间忽然出现。
碎片融合的瞬间，她想起了焰衡。
世界意识说，焰衡是灾难的代名词。又说，只要不断努力，自然会感应到碎片的召唤。
那么是不是说明掀起灾难就能让碎片自动归附？
灾难还是繁荣，其实是一种选择吗？
招岚摇了摇昏沉的头。
她因挣脱法则魂体受损，空间里分明已经快恢复色彩的区域也为了修补魂体裂痕而迅速灰败下去，新的空间在法则压制下碎裂，逸散成了修补大地的力量，原始空间被封锁，可以感受到它的存在，但无法使用。
魂体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修复，如今她只能按照正常人的办法慢慢康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