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眸艰难道，“我不会怪你。”
沈元薇眼睫毛眨了眨，没有立刻回答。
谢君临左右打量一眼两人。
他觉得萧凌昭的反应很奇怪，若是真的爱沈元薇爱到了骨子里，又怎么会说，无权替沈元薇做主呢？
这样的态度，可以说萧凌昭尊重沈元薇，也可以说，这两人很疏离，像刚认识的陌生人。
谢君临眼神微闪。
他嘴角含笑，忽然问，“朕想听你们一句实话，你们俩，到底相识多久了？”
萧凌昭背脊微僵。
他不愿意告诉皇上，他跟沈元薇昨日才相识。
皇上若是知道他跟元薇没有感情基础，就会抢得更理直气壮……
沈元薇看了眼萧凌昭，她不想拆萧凌昭的台，她顾及萧凌昭的面子，低着头撒谎，“我跟凌昭认识几年了，相爱几年了。”
谢君临看了眼没吭声的萧凌昭，他薄唇微勾。
他慢悠悠地说，“是么？朕以为你们是昨日才相识呢，若是相识已久，元薇姑娘你为何不早一点来救凌昭呢？”
不等沈元薇说话，谢君临就转头问萧凌昭，“凌昭你来说，你比她老实，她满嘴瞎话没一句老实的，你来告诉朕，你跟她相识多久了？”
“……”
沈元薇沉默跟萧凌昭对视。
萧凌昭刚要硬着头皮撒谎，谢君临就说，“不要撒谎，你用你们萧家满门的性命来起誓，你接下来对你的君主所言，没有一句是假话，你告诉你萧家的列祖列宗，你萧凌昭不会欺君。”
萧凌昭手指头颤了颤。
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回去。
这让他还如何撒谎？
沈元薇抬手扶额。
她知道古代人最重誓言，不会轻易发誓，尤其是不会拿自己的家人来发誓。
她瞅了一眼咄咄逼人的谢君临，替萧凌昭回答了。
“皇上不用逼他了，我替他回答，我跟他是昨天才刚认识的，那又怎样？我们不能一见钟情吗？我们不能爱一天就胜过爱十年吗？我们还拜了堂，是真正的夫妻。”
谢君临惊讶地看了眼两人。
然后，他低低地笑了。
他看着两人，“你说那又怎样？元薇姑娘，你们并非相爱多年的眷侣，你们才刚认识，那就意味着，咱们三个人的关系可以重新定义一下了。”
他越看两人，越想笑。
他也的确笑出了声。
“啧，昨天刚认识的你们俩，居然在朕面前装海枯石烂至死不渝，朕竟然还信了你们的鬼话。”
“爱人，刚认识一天的爱人，你们这爱究竟有几分，嗯？你们啊，哪儿就爱得那么难分难舍了？你们怎么就不能和离了？”
他说，“你们所谓的爱，不过是凌昭你的病需要元薇姑娘给你治，所以你不肯放手，而元薇姑娘呢贪图凌昭年轻英俊家世好是个大名鼎鼎的战神，你们彼此需要，可你们哪有什么真正的爱情？”
他含笑摇头，“一夜的夫妻，你们之间情意固然是有的，可是，并没有爱到情深似海的地步，朕忽然觉得，朕横插一杠子拆散你们，好像也没有那么不道德了，朕可以理直气壮跟凌昭竞争抢人了，是么？”
第61章 皇帝疯了！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萧凌昭迎上谢君临那双含笑的眼眸。
那种被看穿被拿捏的无力感，袭遍他四肢百骸。
他手指头蜷了蜷，喉头干涩。
是。
任凭他和元薇装得再相爱，他们也不过是刚相识一天的陌生人而已。
他这个病人需要元薇给他治病，他离不开元薇，可元薇却并不是非他不可。
元薇愿意救他，是元薇心善，元薇其实对他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元薇随时都能心安理得地离他而去。
就像方才皇上用一座城池来蛊惑元薇，他其实很慌很怕，他想立刻牵着元薇逃离，可他心里又比谁都清楚，他这个一夜的情郎，根本没有资格让元薇为了他而放弃任何东西。
他长得再英俊，他对元薇再好，也敌不过一座城池。
萧凌昭艰难吞咽了一下，他握紧掌心里沈元薇的手指，他还是想争取。
他艰涩开口。
“皇上，您坏臣姻缘夺臣所爱，您当然是不道德的，即便微臣与元薇才相识一天，她也是微臣的妻子，是官府认可、是拜了天地的妻子，她是不能被旁人夺取的萧家妇！”
他盯着谢君临的眼睛，“皇上说微臣和元薇没有爱情，那臣斗胆问您，这天下有几对夫妻是因相爱而结合的？这天下有多少人成亲之前连面都没见过，只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结为了夫妻？若这样没有感情的夫妻都可以被人肆意拆散，那皇上，您的天下就要乱套了——”
他俯首磕头，又道，“臣再说句大不敬的话，您说臣和元薇不够爱，那您后宫的嫔妃又有几个是跟您先谈了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然后再结合的？您爱她们谁？若不相爱就活该被拆散，那皇上您又能否接受别的男人来抢走您的妃嫔？”
沈元薇惊诧侧眸望着萧凌昭。
咦，平日里不善言辞，逼急了不是也挺能说的？这道理一套一套的，逼得谢君临都无话可说了吧？
沈元薇赶紧看向谢君临，明明她自己也是局中人，可她却想听人家酣畅淋漓的辩论。
可惜，谢君临无法辩驳。
谢君临明知道萧凌昭这话冒犯了龙威，他却连勃然大怒的底气都没有。
谢君临慢条斯理道，“沈元薇是你的妻子不假，可她与你才相识一天，她不爱你，朕就可以让她自己主动与你和离。她没拿你们萧家的聘礼，你们也没有八抬大轿娶她过门，甚至连宾客见证都没有，你们这仓促冲喜的姻缘，她是有反悔的资格的，若她自己要跟你和离，你没有强留的资格，是不是？”
萧凌昭呼吸一窒。
他手指甲嵌入掌心。
皇上是知道怎么钻空子的，皇上是知道怎么击溃他的。
萧凌昭咬紧牙关，缓缓转头，漆黑眼眸直勾勾盯着沈元薇。
他哑声道，“元薇，方才我问了你的，对不对？你选择了我，是你亲口说你要我的，对不对？你说只要我带你走，你什么都不要。”
他嗓音轻颤，“你告诉皇上，你不和离，你要我——”
沈元薇看着萧凌昭。
那双黑得过分的眼眸，那几近卑微的眼神，让她有一种这个男人要碎了的错觉。
好像只要她现在放弃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会彻底碎掉，连同自尊和骄傲一同碎成齑粉。
沈元薇怎么忍心让这个男人碎掉？
是她要先选择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在为她跟帝王做抵抗，她怎么能抛下这个男人，让他自尊被摧毁，让他的骄傲被碾成泥？
沈元薇握紧他的手指，冲他露出笑，“是，我选择了你，我要你，我只要你。”
萧凌昭紧绷的背脊，终于放松下来。
沈元薇的肯定答复，沈元薇的“我只要你”四个字，让他摇摇欲坠的自尊和骄傲，又重新变得稳固起来。
他没有输。
即便帝王非要横刀夺爱，他也没有输得惨烈。
他眼里的慌张被欢喜取代，笑容弥漫上他的嘴角，蔓延到整张脸上。
“元薇……”
他伸出胳膊，迫不及待要将沈元薇拥入他的怀中。
谢君临缓缓伸出胳膊，挡在了两人中间。
萧凌昭扭头盯着谢君临，态度再次变得强硬起来，“皇上，您听见了吗，元薇说了，她不会跟臣和离，她选择了微臣，她只要微臣！”
谢君临没有理会萧凌昭。
他的目光落在沈元薇身上。
他知道，今日他们三人把事情摊开讲到这份儿上，萧凌昭这个“一夜的情郎”的态度已经不重要了，能真正做主的是沈元薇自己。
沈元薇选择跟萧凌昭走，萧凌昭就会为沈元薇血战到底，带沈元薇离开皇宫。
可沈元薇若是自己放弃了，萧凌昭便不会再负隅顽抗。
而他，有的是办法蛊惑沈元薇自己放弃……
他并没有避开萧凌昭，他当着萧凌昭的面，含笑开出了沈元薇无法拒绝的条件——
“元薇姑娘，你有没有想过男子为什么能三妻四妾呢？”
“男子能同时拥有很多女子，不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权力么？你若是有了权力，你，一样可以以女子之身，拥有三妻四妾。”
“只要你敢做，只要你不在乎世人的流言蜚语，你也可以在你的城池里坐享齐人之福，同时拥有好几个男人。”
“你瞧，你可以先给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生个孩子，换取一座城池做诸侯王，等你有了权力，你就可以把你最喜欢的男人安置在你的城池里潇洒快活，度过余生，这样的日子，不是比你住在人家的将军府看人家脸色更自在么？”
“生个孩子不过是耽误你一年的工夫罢了，可你还能跟你最爱的男人拥有漫长的余生啊，不划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