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心照不宣地没提她前天扮成舞姬混进梁王府救人一事。
寺庙的住持得知冯叶前来,亲自出面为她诵经讲解,林听和段翎算小辈,跪在后面同听。
晌午时分,住持诵经结束,他们同吃一桌斋饭。斋堂简洁,这回没薄纱屏风相隔,林听坐在段翎对面,他们的母亲也在。
林听心无旁骛吃饭,但看着寡淡的青菜瓜果又没什么胃口。
想吃猪蹄、烧鸡、糖醋排骨、红烧狮子头……林听无肉不欢,斋饭不适合她。可耐不住饿,还是扒了半碗饭,避免没力气下山。
用完午膳,冯叶想再找住持深入了解一下《楞严经》。
尽管李氏听不懂什么经什么文的,但想跟未来亲家搞好关系,也说自己想了解一下,跟着去,临走前让林听记得多和段翎说话。
林听转头到凉亭闭目养神去了,她不能在这种有着满满相亲氛围的日子亲段翎,易引起误会。
坐在凉亭阖眼不久,她感到口渴,让陶朱去弄点水来。
等陶朱取水回来的时间,林听又眯了会,听到脚步声,也没睁眼,知道是陶朱回来了,直到人走到面前,才像以往那样张开手抱住对方的腰,撒娇道:“喂我喝……”
话还没说完,林听拧眉,怎么手感不对?陶朱的腰又细又软,这人的腰细窄是细窄,但有点硬。她沿着腰腹摸了下,还有腹肌?
陶朱何时长腹肌了?
很快,她闻到了属于段翎的沉香气息。林听宁愿相信陶朱长腹肌了,也不愿意相信自己抱错了人,抱的还是段翎。
林听立刻弹开了,一睁眼,果不其然看到段翎。
段翎蹀躞带被她摸得有点歪了,垂在身侧的五指莫名蜷缩起来,指尖相掐,泛着一缕病态的白。
第32章 第 32 章 到底是哪里发生了改变?……
凉亭远处, 端水回来的陶朱呆若木鸡,僵化了。
她刚刚看到了什么?看到了自家七姑娘张开手抱住段大人,光天化日之下, 还摸了他的腰!
抱、摸腰此等亲密的动作, 绝非普通认识的关系能做的。陶朱相信七姑娘不会那么没分寸,一定是……一定是她计划的一部分。
她说不会跟段大人成婚, 可没说过不会再设计折磨他。
陶朱自认读过一年书, 还是有点脑子的。所以七姑娘是想让段大人真心实意喜欢上她,然后再甩掉他, 令他爱而不得,受尽由内而外的折磨。
就像当今公主那样,府里养了几十个面首, 玩腻就扔出府。
那些面首都被公主才情所吸引,有了爱慕之情,不愿离开,终日徘徊在公主府门前,爱而不得使他们越发憔悴,从此一蹶不振。
七姑娘实在太恶毒了。不,实在太聪明了, 此计甚妙。
如此一来, 七姑娘就不用以她的终身大事为代价了,事后想与谁成婚就与谁成婚,自己不受影响, 还能达到折磨段大人的目的。
陶朱对林听心生敬佩,她家七姑娘就是最聪明的。
此时此刻,藏经阁二楼上站着几个人。她们俯视着对面的凉亭,目睹了林听抱段翎, 再因为感到“害羞”而推开他的画面。
李氏得知他们“情投意合”,自然是开心的,因为大燕民风还算开放,抱一下不算什么。
还有就是她认为他们迟早要完婚,提前抱一下更没关系了。
但又担心冯叶见了,会觉得林听轻佻,从而心生不喜。她若不喜,这一桩婚事就难成了。
李氏斟酌道:“乐允这丫头也是的,再怎么和段二公子情投意合,也不能当佛祖的面做出此等拉拉扯扯之事,简直有辱斯文。”
冯叶转动着手中佛珠:“我佛慈悲,自当不会在意。”
“不行,我要去让她注意点分寸。”李氏还在演,故意提起婚约,“他们还没定下婚约呢。”
冯叶伸手握住她,大方得体一笑:“心之所向,情难自禁。乐允此举足以说明她的心意,也是时候择良日替他们定下婚约了。”
一般而言,两家相看后就会确定是否定婚约,她们还晚了。
南山阁那次相见回去后,冯叶心中总还有点疑虑,也就暂且没提是否要和林家定下婚约,今日一行倒让她打消了心中疑虑。
李氏得到冯叶的承诺
春鈤
,不演了,喜笑颜开,眼角的细纹也给笑出来了:“冯夫人说的是,我们是该替他们定下婚约了。”
凉亭里,林听不知她们三言两语就要为她和段翎定下婚约。
林听在忙着解释:“段大人,你千万别误会,我把你当成了别人,不是有意轻薄你的。”
良久,段翎才牵唇柔笑,捻了下无缘无故有点发麻的指尖:“林七姑娘把我当成了别人?”
“没错。”
她恨不得剖心出来给他看,以自证清白:“我刚闭着眼休息,误把你当成陶朱了。如果知道是段大人你,我肯定不会抱你的。”
段翎:“林七姑娘不必解释了,我信你。再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瞧你这般如临大敌的,就像我是吃人的洪水猛兽。”
林听摸了摸鼻子,丝缕沉香顺着呼吸进入体内。
她猛地想到这只手摸过段翎的腰,又放下了:“这不是怕你误会嘛,你怎会是洪水猛兽,世上哪有长得如此好看的洪水猛兽。”
段翎似笑非笑:“好看……林七姑娘觉得我长得好看?”
林听就顺口那么一说,表示自己没把他当洪水猛兽,不过他长得好看也是事实:“好看。”
他缓缓道:“好看又如何,不过是一张披在一堆丑陋血红骨头外面的皮囊罢了。在林七姑娘眼里,我再好看,都不配舔你脚。”
这个梗还能不能过去了?她想给以前的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我很早就想跟你说是谣言了,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也不知是那个疯子散播的谣言。”
林听悻悻然道:“散播谣言之人太可恶了,段大人,今日我得当面澄清一下,谁说你不配舔我的脚,你当然配舔我的脚。”
段翎看她:“嗯?”
她拍嘴:“不好意思,我嘴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段大人不用舔我的脚,好像也不对。不管了,谣言止于智者,你我知道不是就行了,旁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段翎的笑容如春风拂面:“原来如此,是我听信谣言了。散播谣言之人确实可恶,你可要我将她查出来,给她点教训?”
林听刷地站起来:“不用。我猜此人应该知悔改了。”
她清了清嗓子:“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以后此人再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谣言,你再治她的罪也不迟,就给她一次机会吧。”
段翎语调轻缓:“你都这么说了,我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七姑娘。”陶朱见他们不再有搂搂抱抱的行为,端着水小跑进凉亭,“您要的水来了。”
林听口渴又跟段翎周旋了那么久,感觉嗓子要冒烟了,接过陶朱手里的水就仰头喝,喝得急,叽里咕噜几下,喝了一大半。
有水沿着她唇角滴落,滑过下巴,再往下砸去。
段翎只看了一眼便挪开了视线,侧过身眺望着山间云雾,一阵风吹来,云雾半散,露出山的一角,却也只露出山的一角,直至风停,也还是不见山的全貌。
他腰间被林听摸过的地方产生了陌生又奇怪的感觉,痒,找不出确切发痒之处的痒,所以挠不到,只能任由它肆无忌惮痒下去。
*
太阳落山前,他们一起离开墨隐寺,林听靠着自家马车坐,偶尔问陶朱拿零嘴吃,打发时间,但没再撒娇让她喂自己了。
与她同坐一车的李氏一直盯着她看,眼神热切。
林听刚开始的时候尽量忽略李氏的视线,但到后面想忽视都忽视不了,她吐出口中话梅核,问道:“阿娘,我是不是快死了。”
李氏先是一愣,随即揪住林听的耳朵,揪得她哇哇叫,也没放开:“呸,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不要总是把死字挂嘴边。”
陶朱心疼自家姑娘:“夫人,您看,七姑娘的耳朵红了。”
这话没能劝动李氏,她生气道:“活该,整天胡说八道,不给她点教训,以后不得更胡来,你说京城里哪个贵女像她这样的?”
“赵家二夫人是我的手帕交,她的女儿成了京城第一才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呢,名不见经传,张口闭口就是一些粗俗话。”
陶朱替林听打抱不平:“七姑娘也很聪明的。”
李氏:“……”
耳朵被揪红的林听哼了哼:“既然我不是快死了,那您一直盯着我看作甚,好像我命不久矣,不看就再也看不到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