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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不度玉门关_深林人不知【完结】(149)

  广陵王府内,暖炉融融,驱散了屋外的严寒。萧翌正与张亦琦对弈,棋盘上黑白交错,杀伐隐现。张亦琦刚捻起一枚白子,凝眉思索,锦如却神色仓惶,几乎是跌撞着冲了进来,连礼数都顾不周全,声音带着惊惧的颤抖:

  “殿、殿下!王妃!宫里……宫里急报!”

  萧翌剑眉一蹙,放下手中黑子:“何事如此惊慌?”

  锦如噗通跪倒,额头触地:“是……是皇后娘娘!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懿旨,赐……赐死了皇后娘娘!宫里的传旨太监已到府外,宣王爷与王妃……速速入宫!”

  “什么?!”张亦琦手中的白子“啪嗒”一声掉落在棋盘上,滚了几滚,撞乱了棋局。她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褪尽血色,如遭雷击,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赐……赐死皇后?这……这怎么可能?”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什么时候的事情?”萧翌问道。

  “一个时辰之前。”锦如回答“太皇太后赐了她一杯鸩酒,皇后娘娘一句话都没有说,直接喝了下去,说是现在人都已经被抬走了。”

  马车在覆盖着薄雪的宫道上疾驰,车轮碾过冰雪,发出单调而压抑的吱呀声。车厢内,张亦琦紧紧靠着萧翌,沉默不语。她目光失神地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宫墙飞檐,那红墙金瓦在雪色映衬下显得格外森冷。皇后的死讯如同巨石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一定要死吗?除了死之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大不了不做这个皇后了不可以吗?张亦琦实在想不明白,宋婉娴有什么必须要死的理由。同时,一种更深沉的、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般悄然缠绕上她的心头。宋婉娴的今日……会不会就是她的明日?在这深宫权谋之中,生命在那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冷酷的决心面前,又能有多少分量?妍妃如此,宋婉娴亦是如此,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巨大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指尖冰凉。

  “小满。”萧翌立刻察觉到了张亦琦的异样,“别怕。”他沉声低语,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我在。我萧翌在此立誓,无论发生何事,无论面对何人,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分毫!这种‘赐死’之事,永远不会落到你身上!”

  张亦琦抬眸看着他,眼中的惊惶在他坚定的话语和眼神中稍稍安定,但那份深植心底的忧虑并未完全散去,只是化作一声低低的叹息,依偎进他坚实的臂弯里。

  延寿宫外早有太监在门口等候,见到广陵王夫妇走来,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平板无波:“殿下,王妃,太皇太后已在殿内等候,请随奴才来。”

  萧翌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握着张亦琦的手,迈步踏上冰冷的石阶。张亦琦努力挺直脊背,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跟上他的步伐。

  殿内暖香缭绕,驱散了外面的寒气,却驱不散那股无形的威压。太皇太后端坐在正中的紫檀凤椅上,身着深紫色绣金凤纹常服,发髻一丝不苟,戴着简单的点翠头饰。她手中捻着一串乌木佛珠,神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怠,仿佛刚刚发生的不是赐死一国皇后,而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萧翌与张亦琦依礼下拜。

  “起来吧。”太皇太后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了萧翌紧握着张亦琦的手上,那保护的姿态如此明显。她的眼神在张亦琦略显苍白却强自镇定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唇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像是叹息,又像是某种洞察一切的感慨。

  “唉……”一声轻叹从太皇太后口中溢出,打破了殿内短暂的沉寂。她缓缓拨动了一下手中的佛珠,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眼前这对璧人说道:

  “我的这两个孙儿啊……一个为了皇后失魂落魄,状若疯魔;这一个呢,进了我这延寿宫,手都舍不得松开媳妇儿……生怕我把她吃了不成?”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张亦琦心中激起千层浪。她心头猛地一紧,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萧翌,只觉得握着她的那只手,瞬间收得更紧,骨节分明,透着一股压抑的力道。

  “罢了,承佑,你媳妇留下来,你去看看均和吧!”

  第119章 寒刃诛心(一)

  萧翌依言松开张亦琦的手,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即转身大步离开延寿宫。他心中记挂着皇兄,步履匆匆,一路朝着承恩殿的方向疾行。然而,当他赶到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心头更加沉重。承恩殿宫门依旧紧闭,但那死寂的氛围却更加浓郁。马德礼等一众太监宫女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殿外急得团团转,却无人敢靠近殿门一步。殿内,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寂静,没有任何声响传出。

  “皇兄!大哥!”萧翌拍打着沉重的殿门,声音焦灼,“是我,承佑!你开门!让我进去!”

  门内没有任何回应,仿佛里面空无一人。但萧翌知道,他的皇兄就在里面,在那片吞噬了所有光明的深渊里。

  “陛下……陛下已经将自己关在里面两个时辰了……”马德礼哭丧着脸,声音嘶哑,“水米未进,任谁叫都不应……奴才们……奴才们实在没办法了啊,殿下!”

  萧翌的心猛地一沉。他尝试用力推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被死死闩住了。他不敢强行破门,怕刺激到里面已经濒临崩溃的兄长。

  接下来的两天,成了整个皇宫的噩梦。无论萧翌在门外如何恳求、劝慰,殿内始终死寂一片。送进去的膳食和汤水原封不动地被端出来。文景帝将自己彻底封闭在了失去挚爱的痛苦深渊里,拒绝任何光亮与声音,也拒绝生者的世界。他的沉默,比任何嘶吼都更令人绝望。萧翌只能守在殿外,心急如焚却束手无策。

  第三天清晨,当第一缕惨淡的天光透过铅灰色的云层洒落时,延寿宫方向传来了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太皇太后亲自来了。她没有乘坐步辇,而是在张福全和一队肃穆宫人的簇拥下,一步一步踏着未化的积雪走来。她深紫色的袍服在寒风中纹丝不动,脸上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与冰冷。

  她径直走到承恩殿紧闭的宫门前,无视跪了一地的宫人,也未曾看旁边一脸焦急的萧翌一眼,对着那扇隔绝生死的门扉,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清晰地穿透门板:

  “承佑!破门!”

  萧翌一顿:“祖母。”

  “破门!”

  “是。”

  萧翌用力一踹,门板瞬间崩塌。

  太皇太后一个人走了进去,文景帝坐在宋婉娴的常弹的琴旁,眼里没有一丝波动。

  太皇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金石般的冷硬与失望:“萧均和,为了一个女人,你就如此作践自己?忘了你身上流的是谁的血?忘了你肩上担的是谁的江山?!你父皇将社稷托付于你,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你!你就是这般回报?”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在门外所有人的心上。萧翌攥紧了拳头,却无法反驳。

  文景帝缓缓开口,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万念俱灰“祖母,婉娴何罪之有,为什么这么容不下她?”

  太皇太后捻动佛珠的手指,依旧平稳。她微微抬起眼,终于有了一丝极淡、却冰冷彻骨的波动。那不是动容,而是一种近乎残酷的失望和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斩断一切情丝的锋利和不容置喙的威严,清晰地穿透了那泣血的质问:

  “正因她生错了人家,”太皇太后的声音陡然拔高,每一个字都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狠狠刺入门外帝王的心口,“才必须死!”

  太皇太后继续说道,冰冷、清晰,带着一种俯瞰棋局的漠然和洞穿世事的冷酷:

  “她是宋家的女儿!是宋若甫的骨血!宋家给了她凤冠,给了她后位!她享了宋家滔天权势带来的富贵荣华,如今宋家谋逆败亡,这份滔天的罪孽,她如何能置身事外?如何能不担?”

  “她活着,宋家就还没死绝!那些心怀鬼胎的余孽,那些还在观望的墙头草,就还有念想!人心就不会死!祸乱的根苗,就永远埋在这大齐的朝堂之下!”

  她的语气愈发严厉,带着雷霆般的训斥:

  “更何况,内乱方息,突厥陈兵漠北,吐蕃布防关外,两边都在虎视眈眈!叶敬新晋首辅,根基未稳,朝野上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心浮动?值此社稷存亡之秋,你身为一国之君,不思如何安定朝纲,震慑宵小,抚平内忧外患,竟还在这里为一个罪臣之女伤心欲绝,儿女情长?!”

  “你眼里还有没有江山社稷?还有没有身为帝王的职责?!”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九天惊雷,带着万钧之力,轰然砸下!震得整个承恩殿仿佛都在微微颤抖!

  “萧均和,你怠惰朝政,不思社稷,着即刻前往太庙,于列祖列宗神位前跪省思过!”她锐利的目光扫过萧翌,“萧承佑,你也去!陪着你这位‘情深义重’的皇兄一起跪着,好好想想,身为皇家子孙,究竟什么才是根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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