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情感] 《崇山之下》作者:长晴【完结】
本书简介:
大雪封山那年,素木普日的家里住进一个汉族女孩儿,她柔顺温和,寡语少言。
他和她一起挖雪道,抓雪兔,分吃一个冻苹果,搓热双手焐着她冻红的脸。
一别多年,重逢的夜晚,篝火照亮了她的伤疤、她的匕首……
还有她凶戾的双眼。
草原偏执疯批男 x 刑满释放黑月光
第1章 .夺刀
盛夏夜十一点,九龙城寨灯火通明。
修鞋阿公的收音机放声到最大,卖叉烧的两夫妻对骂祖宗,牛丸店抡着菜刀剁肉剁得震耳响,夹杂着按摩店里的娇吟和麻将声。
突然,一个红毛瘦子气喘吁吁奔过来,冲进店门就喊:“阿昭!阿昭出事了!!”
隔间里的男男女女见怪不怪,粗喘怪笑停都不停。红毛七拐八拐走到最后一间房,宋昭正倚在窗边睡觉,听见声音连眼皮都没睁,抄起手边烟盒就砸过去:
“丢你老母,一天到晚出事出事,出你个头!”
“呢次係真嘅!鸡毛仔同阿飞去大档赌钱,又被聚龙帮嘅人扣咗!要斩手!”
粤语:这次是真的!鸡毛仔和阿飞去赌场,又被聚龙帮的人扣了,要砍手!
“妈的。”
宋昭一个挺身坐起来,抄起床头的红色钢棍就走。她只穿了件工字背心,裸露的左臂上竖了一道粗长刀疤,疤痕上纹几枝细密的马樱丹,看着就像荆棘丛里长出来的花。
她沿着楼梯一路往下,听见动静的每层楼都跟出来十几个人,摩托车浩浩荡荡飙到尖沙咀,红棍左抡右甩,一眨眼就砸破头。两大帮人推搡着冲到一起,鲜血跟着叫骂声一齐往外迸,打到红眼时突然听见身后两声枪响。
砰!
砰——!
宋昭打了一个激灵,抬起头,看见漫天炫彩的光。
她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才发觉是窗外放了一束烟花。夜色中的草原旷达深邃,窗户映出她单薄的身影,留了多年的短发,不知不觉间已经长过肩膀,发尾长短不一,像狗啃的一样。
从窗边挪回视线,她看向办公桌后头的保安。
“你们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更本没人想关你。”保安拉克申穿了一身崭新的制服,严肃地拍了一把桌子,另一只手还攥着她的身份证,“把那个小刀留下,再写个保证书,你就能走。”
宋昭背靠着窗框,神情淡而麻木,“保证书可以写,要我的刀不行。”
“你咋一直更我犟!你当这是啥地方啊!国家建设的草原旅游,还特意请了外省表演,有多少外国仍过来你知道吗!又带刀子又要打仍,你不是闹事是啥!”
拉克申学她的样子也把拳头举起来,恨不得照着直接演一遍。
——20分钟之前,宋昭还只是景区里的一个普通游客。
跑马场上的精壮汉子个个骑术精湛,呼麦声震透心底,还有最时兴的烟花,可惜她都不感兴趣,只是尽量背离人群,走向西边大片的空地。
2000年了。新世纪悄然到来,全世界都在追寻新风貌,她循着记忆回到内蒙,却发现这里也变得陌生。
穿过一片五彩经幡,宋昭看到前面有座孤零零耸立的高台架,途中遇见几个笑闹奔跑的蒙族少女,手拉手绕过又高又旧的一块红色木牌。
上面的刻痕古老陈朽,仿佛还带着风雪的潮湿。
【——长生天会保佑每个来到这里的孩子。】
很多年以前,有个人对她说过,长生天是蒙古神话中的最高天神,是永恒而不可抗拒的力量。那时她只当故事来听,而今历经世事磋磨,尝过太多人力无法抗衡的痛,才后知后觉也想找一个信仰。
“阿昭,城寨没了,什么都变了,老大带着全家早就逃到国外,洪义彻底散了。”
“好好活着,出来以后什么都别再留恋,能走一定快走。”
“永远也别回来,阿昭!”
大哥的殷切嘱咐犹在耳侧,宋昭用力眨了眨干涩的眼,仿佛眼泪早已流空。
五年的牢狱生活磨光了她的锐气,重获自由之后,她费了几番周折才带大哥回到内蒙。就像他曾经所期盼的那样,远离过去的一切,好好活着。
她迎着风继续向前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
几个外国人又喊又叫地兴奋跑到她旁边,宋昭诧异转回头去,看到人群就像潮水向她这边冲涌,还没弄清楚状况,她就已经被困在了中央。
景区的人在高台下架起火堆,引油一泼,瞬间泛起冲天的火光。
宋昭的呼吸猝然一紧,竭力忍受陌生肢体带来的碰撞。看着周围人不断向前拥挤,才明白这是草原最盛大的篝火晚会,而她偶然停留在了中心的最佳观景位。
人太多了,摩肩接踵,薄薄的衣衫隔不住体温,宋昭清晰感觉到周围每一个手肘、膝盖、肩膀,那些木块在燃烧中噼啪作响,就像人骨被砸断的梦魇。她咬牙屏住呼吸,还没能退出人群,就看到一个高大的蒙古男人从篝火中走来。
他站在高台上,身穿蒙古传统的长袍,低沉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扩散,三言两语就引得众人发笑。可宋昭一个字也听不清,这些疯狂向前挤的人将她拉回深渊里的过去,欢呼是咒骂,大笑是嚎哭,手里飘扬的彩带,全部变成了钢管、酒瓶和长刀。
引火油不断往柴上泼,火烧得更旺了。
拥挤中忽然有手撞上宋昭的后腰,肌肉的反应远快于大脑,宋昭扬拳一闪,锐利骨节眨眼就要怼到那人脸上,幸亏此时理智回笼,她一惊之下猛然撤力,反倒让自己跌倒。
宋昭后仰着摔出人群,整个后背都撞上钢架,高台被撞得随之一晃。在周围人的惊呼声里,她狼狈抬起头,正对上那个蒙古男人探究的目光。
他系着一条红色的抹额,一双眼睛被火光照亮。两人似乎都有一瞬间的错愕,在不安的议论爆发之前,男人率先回神,他瞥了一眼近在台侧的篝火,若有似无地笑道:
“你要把我炼了啊?”
这话逗得人群里发出笑声,消解了外国游客的茫然和惊吓,男人弯身伸出有力的手,稳稳拉起了宋昭。
交握的掌心很快分开,像一个短促的插曲,她转身往外退,看见两个保安朝自己走过来。
游客糊里糊涂,保安可看得清楚,那一瞬间她拳头高举,分明是要打人的。
宋昭没争辩,任他们把自己“请”走,彻底离开这片草地之前,身后传出通的一声铁响。
沸腾的铁水扬臂一挥,整个夜空都被金光点亮,闪如繁星的铁花四散下坠,仿佛整个苍穹张开灿烈的拥抱。
宋昭回过头,不自觉望向那片高台,男人半身都融进夜色中,那双比篝火还亮的眼睛,也在看向她。
到了保安室,女检票员从她的口袋里翻出一把折叠小刀。
那是一把手开的、没有弹簧的银色小刀,展开来刀身不足10厘米,收起来手掌大小,刀宽和尖角正好避开了管制刀具的规格,刀柄下端刻着一个雕工极差的歪七扭八的小太阳。
拉克申拿来纸和笔,强硬地放在宋昭面前。
“说最后一次,写保证书,把刀留下,你才能走!”
“写什么都可以,但刀不能给你。”
同一件事反复拉扯了十几分钟,宋昭耐心告急,仍然试图和对方商量:“我真就是摔了一跤,没碰着别人,更没往外掏过刀。我是习惯了才把它装兜里。你们要实在不放心,那等外面人都散了我再走。”
“你带刀出门旅游就不对!到哪都危险,怎么更你就讲不腾道理呢!”
拉克申越说越心烦,直接拿起刀就要锁进柜子,哪知刚走到桌边,半边胳膊就被人反向一拉一拧,狠狠按在了桌面上。
“说了别动我的刀!”
她在一瞬间爆发出骇人的戾气,拉克申疼得像杀鸡一样乱叫,他弓着背拼力挣扎,宋昭像是被自己吓到,赶忙松开了手。
拉克申狼狈起身时剐蹭起她的衣袖,露出了臂上那条已经洗去纹身的刀疤。
青色的印记乌涂在刀疤两侧,像条泥泞里的粗虫。宋昭往后退了两步,把袖子重新遮下。
女检票员把拉克申拽到旁边,确定他没受大多伤,转过身帮腔道:
“还说你没打架,这下我们都抗见了!在保安室里都敢耍横!你想干啥!啊!”
“外面那帮老外的背包你们都查过吗,他们背了啥你们全都知道?非得为难我吗?”
宋昭看着面前这两张态度坚决的脸,心知根本协商不了,忽的转身拿起窗台上的花瓶,扯出里面的野花,瓶口朝下对着窗户举了起来。
“平白无故关押游客,又没我打人的证据,又要抢我东西。那就让外面的人都来评评理,看你们这景区的名声还怎么要!”
“你敢砸我们就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