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却不刻意,凹出自然的松弛美感,可是茶茶的必备技能!
并不是每个参加诗会的人都必须作诗,不愿写的也可以不写,陆嘉安就对这些没兴趣,单手撑脸,偏头去瞧楚钰芙的诗笺。
“玄妙观北小阁西,骤雨初晴云脚低,几处早莺啼暖树,堂前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嫩草茸茸没马蹄,最爱画亭临晚照,一湖春色染人衣……写得真好。”
楚钰芙汗颜,她这是魔改了杜牧的钱塘湖春行……
陆嘉安看了一会后,抬头四处张望起来,口中嘟囔道:“我听说今日也要给楚锦荷相看?要给她相谁家的?”
楚钰芙搁下笔吹吹墨迹,小声笑道:“你消息倒灵通!是先去了祖母那才过来的?怪不得这么晚才来。”
“刘家和李家,裴越左手边,穿蓝衣裳的那位是刘相家的刘长庚,穿湖绿衣裳的是李太傅家的李宥年。”
陆嘉安借着抬头喝茶的动作,不露痕迹地抬头瞧了两眼,道:“还行,你说她会选谁?”
楚钰芙满不在意:“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且也不光是她选人家,人家也在选她呢。
诗会相看是互相的,姑娘们品评男人,公子们也在讨论屏风对面的姑娘。
刘长庚抬笔在纸上写下诗名‘春色’二字后停住笔,抬头对着屏风映出的秀影,低声喟叹:“楚大姑娘风姿百闻不如一见,当真冰肌玉骨,仙气盎然。”
楚锦荷身形窈窕,窄腰薄肩,站在楼里引客,一身广袖曳地长裙着身,配上她以往的才名,惹人眼眸。
他身旁的李宥年轻笑一声,摇摇折扇:“楚大姑娘人如其名,宛若出水清荷,可乍一看如天边傲月凉气逼人,真论起来,我觉得她旁边的二姑娘姿容更胜。”
“柔荑素手拈花影,一缕春烟绕指生。”
刘长庚顺着他视线望去,只见楚二姑娘正偏头同人说笑,春日阳光下她笑靥清婉,眸子弯成一汪清泉,拈起耳畔青丝的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婉约。
仔细看过楚二姑娘再瞧楚大姑娘,不知怎么,他脑子里忽然跳出‘美则美矣,稍显寡淡’八个字,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打了个转,感叹道:“楚家出美人啊。”
二人说话时凑得极近,但架不住裴越耳力极好,此番聊天一字不差全传进了他耳朵,当李宥年说到一缕春烟绕指生时,他眼睫微抬看了过去。
屏风后美人如画,精致侧颜像是画师用最上乘的毛笔勾勒而出,细腻动人,举手投足间的轻缓仿佛将温婉二字刻进了骨子里,只一眼,便让人心头无端一软。
片刻过后,邻座二人的话题已转到陆嘉安身上,讨论起这位未来的世子夫人,他无心再听,垂下眼提笔蘸墨作诗。
三炷香的时间到,有侍女自众人面前经过,收走写好的诗笺呈送二楼,请楼上长辈品评出前八。另外端来点心茶水,请姑娘公子们稍作歇息。
赵淳衡侧头冲裴越笑道:“真是够巧,我母亲同你伯母是表姐妹,到了咱们这辈,你我二人的夫人,又是表姐妹。”
因着黄氏和他母亲王氏的关系,两人自小便认识,见对方闷葫芦似的不吭声,又接着调侃道:“这是在诗会,不是京畿大营,你就不能笑笑?小心把人家二姑娘吓着!”
“吓着?”
想起元宵夜里,楚二姑娘在医药铺子怼人时的样子,裴越薄唇勾起,乌黑冰凉的眸子染上几分笑意,冲好友摇摇头:“那你怕是小瞧了她。”
第37章
诗会评选结果很快便公布出来,赵世子居首位,楚锦荷得第五名,楚钰芙紧贴在她后面混了个第六名,意外的是裴越竟也上了榜,还排在前三,楚钰芙暗想,怪不得爹说他是才俊,看来他不止会领兵打仗,学识也不错。
排名前八的作品被誊抄到册页上,供在场众人轮流赏评,而那盒作为彩头的湖笔被赵世子又转送至陆嘉安手上,也算肥水不流外人田。
诗会结束送客,楚钰芙才站在吴氏身后正式与裴越见了礼,男人从始至终低眉敛目,那双黑漆漆的眸子深邃幽暗,饶是最会察言观色的她,也未琢磨出对方半点心思。
倒是黄氏拉着楚钰芙的手,上上下下笑看许久,不住夸她是温婉知礼的好姑娘。楚钰芙见黄夫人笑容爽朗,觉得对方应该不是说的客套话,心绪微松。
次日上午,裴家那边的草帖送到了,楚老爷高兴地在午膳时喝了几杯竹叶青,嘱咐吴氏再拨两个丫头去竹玉院,帮忙绣红妆。
午后新丫鬟到了竹玉院,楚钰芙便把银索调进了屋里,让她侍弄针线,差新来的丫鬟去做洒扫烧水的活计。
另一头,吴氏招来楚锦荷,问她相看过后,更属意哪家公子。
楚锦荷斟酌片刻,道:“女儿觉得李宥年更好。”
说是相看,也不过是隔着屏风瞧瞧样貌,送客时听听谈吐,刘、李两家家世相差无几,但李宥年诗才更好,在诗会上得了第二名,楚锦荷对他印象更深些。
吴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亲自将女儿心意禀给了魏老太太。
平常人家说亲要聘媒人,官宦贵族亦如此,除却官媒,他们更愿意请族中亲长、同僚亲友做媒。
魏老太太有一远房姊妹姓任,是现任光禄寺卿的夫人,为人和善在京中人缘很好,与刘家李家都略有亲故,老太太想请她为楚大姑娘说亲,所以这事儿得先跟魏老太太说。
结果到了第二天一早,魏老太太还未派人去请任老夫人,她自己先来了。
自从陆嘉安从慈寿堂搬走,老太太觉得院里冷冷清清没人气,于是总叫楚钰芙来陪她,今儿一早,老太太又叫她来一起用早膳,顺便问问诗会上的事。
“昨日一见,你觉得如何?还满意?”
楚钰芙舀起一勺子酥酪,想想答道:“孙女觉得还不错,裴公子仪表堂堂,也颇有文采,非要说什么的话……就是看起来性子有些冷,不苟言笑的。”
老太太给她碗里夹了一片小黄瓜,笑着道:“他是武将,长年累月在军营里浸着,多少都会有些肃杀气,这倒不妨事。”
“昨儿你瞧着李家那位如何?”
“李公子生得端正,诗文得了第二,只在赵世子之下,其余的倒是没在意。”楚钰芙若有所思,“嫡姐瞧上他了?”
“是呢。”老太太道。
接着祖孙二人又闲话家常一会儿,便让人撤了桌。老太太拿帕子擦过手,正准备差人去找任老太太,却听丫鬟来通传任老夫人已经来了,这会儿都快到慈寿堂了!
楚钰芙来不及走,干脆带着蓝珠躲到了一旁的贝母屏风后。
任老太太比魏老太太小十岁,身子骨硬朗,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笑声极爽朗,刚跨过门槛,便笑道:“老姐姐啊!你家二丫头可许了人家?”
楚钰芙正和蓝珠在闭着嘴巴玩石头剪刀布,忽然听到她这样问,交换了个眼神,竖起耳朵听起来。
紧接着没等魏老太太回答,任老太太便连珠炮似的道:“昨儿下晌,李太傅家夫人忽然找我闲话,话里话外的打听你家芙丫头,托我来给她家二郎问问呢!”
二郎?那不就是嫡姐看上的李宥年!楚钰芙大惊,觉得事情好似有些不妙,屏住呼吸贴近屏风接着听。
祖母拨拨指尖念珠,笑道:“那真是不巧,芙丫头已经定了亲,只是还没冲外头说罢了。”
“是谁家?”任老太太好奇。
“是裴家的侄子。”
任老太太一脸可惜,抬盏抿了口茶,问起楚大姑娘的婚事。
魏老太太也正想提这个,干脆道:“昨儿诗会我也去远远瞧了一眼,觉着刘相家的公子不错,有意想给荷丫头说说。”
要是以前,任老太太或许还要犹豫片刻,但今日她想了想,便答应下来。今时不同往日,楚家如今搭上了明宣侯府,二姑娘又要和裴家结亲,想必如此一来,楚老爷升官也指日可待。楚大姑娘容貌不错,也有些才名,配刘长庚也是使得的。
谈完正事,两人寒暄片刻,约好等天再暖和些一起去寺庙上香,任老太太便风风火火走了。待她走远,楚钰芙绕出屏风,抬眼望向祖母。
“祖母……姐姐相上的不是李公子?您怎么提的却是刘公子。”
小姑娘咬着红唇一脸忐忑,眼角眉梢都带着尴尬,就差没把‘是不是怪我?’五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本有些气闷的老太太长叹一声,道:“李宥年先看上了你,我再提你嫡姐,这倒像是咱家姑娘没人要了似的,又像是咱家上赶着和李家结亲似的,没了二姑娘拿大姑娘顶上。”
说罢直起身,认认真真打量起眼前的二孙女。
以前提到楚家姑娘,众人第一时间想到的总是大姑娘,不知什么时候,二姑娘竟也长起来了,出落得亭亭玉立。
白净面庞随了万姨娘,柳叶似的淡眉下杏眼水汪汪,透着一股清澈温婉,就像春日里的海棠花,娇嫩明媚,是与荷丫头完全不同的美,不骄不躁,自有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