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真是不懂,为什么这世总是那么不公平呢?
有的人生来什么都有,有的人就算拼尽全力,也过不上好日子。
到底是谁造成了这种不平等?是谁阻止他们去过好日子?
她紧紧咬着唇,心脏鼓动,脑子里一些念头却是更清晰了些。
狭小而黑暗的空间里,时间概念被无限模糊。
温念窝在零略显单薄的怀里,听着他沉稳却带着几分虚弱的心跳声。
冲击一个接着一个,温念的心一直很慌,脑子也乱,尸体,鲜血,昏暗的灯光,残忍的刑具,一个个意象在她脑中不断盘旋,让她很难正常思考。
幸好,在这恐惧与混沌交织的漩涡中,零的怀抱就像是温念的一叶扁舟,给予她片刻安宁。
温念以为她会始终保持警觉,可意识却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逐渐模糊了起来。
迷迷蒙蒙中,记忆似乎又回到了以前。
那个时候,在孤儿院的无数个夜晚,她与墨墨也是这样相互依偎,蜷缩在床上,就像两只小兽,在寒冷的冬夜里相互依偎着取暖。
“墨墨,你一定不要有事……”
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半睡半醒中,温念嘴唇煽动,无声呢喃。
她好怕,故作的坚强就像是一张易碎的纸,在这逼仄昏暗的铁箱里,被恐惧与担忧一点点浸透、揉皱。
零没有说话,只收拢双臂,将怀中的女孩抱得更紧些,直到她彻底陷入昏睡,才在她头顶的发丝落下一个清淡无痕的吻。
第138章
温念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样危机四伏的环境下,她竟然还能睡着。
只是这短暂的睡眠并不安稳,梦境纷杂凌乱,眼前浮现出即墨宣与德叔死不瞑目的尸体,暗红色的血液就像是冰冷的海水,从天而降,落到铁箱里,要将她彻底淹没。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狭小的铁箱密不透风,氧气逐渐消耗殆尽,人的胸口发疼发闷,呼吸变得愈发艰艰难。
零终于小心翼翼的将温念叫醒,用斗篷将她重新裹好,抱着她闪身去到走廊隐秘处的拐角。
温念脑子昏昏沉沉,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被零从地牢一路带去楼上,才发觉外面夜色深沉,仍是黑夜。
即墨宣的死讯已经彻底传开,即墨腾痛不欲生,暴怒之下,整个即墨家,连带着整个华宇城乱成一团。
与零这种作为工具出生的野种不同,即墨宣是即墨腾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孩子,是他心中属意的继承人,也是他挚爱的妻子为他生下的宝贝。
作为即墨家家主,即墨腾一生宦海沉浮,心狠手辣,却唯有在面对即墨宣时难掩慈父心肠,将对亡妻的所有思念都寄托在独子身上。
如今即墨宣遇害,即墨腾大恸之下,顾不得形象与声誉,让即墨家的暗卫倾巢而出,封锁华宇城各处要道,大张旗鼓,四处搜索零与温念的下落。
可温念不知道的是,这一晚,发疯的又何止即墨腾一人?
当她被黑衣人从封家带走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就已经失控。
封烈晚来一步,眼睁睁看着温念在自己眼前被掳走,怒火如火山般瞬间喷发,如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转过身,一拳狠狠打在裴瑾脸上。
这一拳可没收着力气,S级天赋者盛怒下的一击,顿时将裴瑾的脸打得偏向一边,男人没有躲开,面如冠玉的脸顿时肿了起来,白皙的皮肤青紫一片,他用舌头舔了舔腮帮,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来。
“啊!住手!”
“封少,你这是做什么!”
封烈的拳头又准又狠,事发突然,将身侧的苏梦欢与舒阳都吓了一跳,舒阳更是顾不得自己受伤的身体,挺身挡在裴瑾身前。
只可惜,此时无论是封烈,还是裴瑾,两个人都没有心思去关注她的心情。
封烈是真的气得急了。
舒阳从14岁起就在封家工作,也算是与封烈从小一起长大的,却从未见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
男人双目赤红,死死攥着拳,手臂青筋暴起,一双眼睛更像是燃烧的火焰,就连周身,都不受控制的飘起无数簇小小火苗,冷冷看着裴瑾的样子,就像是在看什么深仇大恨的敌人。
怎么会这样!
舒阳这些年都在军队,自是不知道温念的事,更不知道这横空出世的少女与几人的纠葛。
在她的印象里,封烈与裴瑾可是关系最好的哥们,两人之间是过命的交情!又怎么会突然反目成仇,甚至大打出手?
舒阳瞳孔震颤,觉得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知道的事,不仅仅是封烈,就连裴瑾也变了。
其实她早在之前见面的时候就发现了,男人的态度虽然一贯温柔,可神情却很憔悴,说起话来的时候更是频频出神,笑容不达眼底。
她有些慌,更多的是无措。顾不得自己身上正在流血的伤口,想着几人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挺着脖子想劝几句,可一句‘封少’还没叫出口,身后的裴瑾就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逐渐失控,从来沉稳自制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这样明显的,不加掩饰的冷冽。
“阿烈,这不正是你想看到的吗?”
封烈咬牙低吼:“裴瑾!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瑾脸上的笑容缓缓消散,眼神冰冷,带着几丝讥讽:“你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又是以封家施压,又是千方百计找来舒阳,为得不就是想离间我和念念的感情?”
“只可惜,枉你机关算尽,念念喜欢的人还是我!她不喜欢你!你早就已经出局了!”
“阿烈,呵,看看你的样子,好像一条狗啊——”
“你就是一个没人爱的可怜虫!”
“可恶!”
这可真是利剑穿心的诛心之言,每一个字都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扎进封烈心底深处。
他只觉得脑子‘嗡’得一声,仿佛有无数炸雷在耳边轰鸣,理智在这一瞬间土崩瓦解。
“你找死!”
伴随着这声怒吼,封烈周身火苗瞬间暴涨,化作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火龙,向着裴瑾扑去。
此时,生日宴会虽已接近尾声,却还没有结束,大厅站满了还未曾离开的宾客,听到这边的动静,纷纷惊讶的望了过来。
苏梦欢与舒阳站在第一线,更是惊慌不已。
苏梦欢虽然早知封烈脾气火爆,可这般失去理智的模样还是让她觉得心惊肉跳。
就这么喜欢吗?
他对温念的喜欢竟然达到了这种程度?不但要与自己退婚,与朋友决裂,甚至在众目睽睽下大打出手。
苏梦欢说不出心里面是个什么滋味儿,有点酸涩,有些颓丧,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刻,她明确的意识到了,他们的婚约是真的没有一点可能性。
心中各种情绪快速变换几分,脑子里开始思考婚约取消后对自己计划造成的影响。
身侧的舒阳却是在封烈动手的一瞬间行动起来,挺身挡在裴瑾身前,试图挡下火龙的攻击。
“舒阳,这件事和你没关系。”
裴瑾一把推开她的肩膀,声音疲惫。
是该内疚的吗?的确应该。
他无法否认,他的确已经变心了,爱上了那个名叫温念的女孩。
在宴会上见到舒阳的第一眼,心中最先感觉到的不是惊喜,而是惊恐,与温念在一起后,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舒阳了。
感情的事情,真没法说的明白。
裴瑾自诩是个聪明人,不说天才绝顶,也是才高八斗。从小到大只要是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好的,不管是学业还是事业,生活还是人脉,都经营得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当初的舒阳是他刻板人生中的第一个意外,如今的温念则让他彻底沦陷。
曾经的誓言还历历在目,可他无法欺骗自己,他的确变心了,现在他的心里只有温念一个人。
这段日子,裴瑾过得不好。
除了无时无刻的思念外,还有蚀骨噬心的嫉妒。
在封家的威压下,他无比清晰的认识到一个事实,在真正的权贵面前,他一文不值的这个事实。
他引以为傲的才华,自律,人脉,乃至地位,都不过是脆弱如纸的浮华。
现在的他,是没有资格与温念在一起的,也不能和她在一起。所以他要忍受那些痛苦与嫉妒,直到有一天真的站在高处,才能彻底不被桎梏,掌握自己的人生。
所以,裴瑾认清现实,低下头颅,咬着牙隐忍。
他要带着裴家翻身,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他得学会取舍,才能在这风云变幻的浪潮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今世道本来就乱,内部更是暗流涌动,生日宴会上富贵奢靡,一派其乐融融,可暗地里,谁没有自己的小心思呢?谁不想出人头地,将别人踩在脚下?
裴瑾自己要走的路有多难,于是更强迫自己刻意不去见温念,将所有情绪压在心底,好似真的已经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