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她还是冒着雨赶来。
温念其实原本是打着伞的。只可惜今晚不仅有雨,风还大,伞走到一半时就被风吹走了,她怕雨水将汤盅打湿,便躬着身子将汤盅护在身下,艰难的冒着雨前行。
此时已是深秋,一场秋雨一场寒。
豆大的雨水如天空中倾泻而下的珍珠,砸得人生疼。
温念穿得单薄,很快便被淋透,冻得直打哆嗦。
她小心翼翼的推门,神情拘谨的进门,尽量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楼上正在办公的男人。
进了玄关,没有急着往里走,而是在门口仔细的整理了自己的衣物,湿的布料拧干,离离落落的水渍也用抹布擦干净,汤盅放在一边,蹲在地上,玄关温暖的灯光将她的影子揉碎在大理石地面,映成小小的一团。
女孩专心致志,自是没有注意到,二楼拐角的栏杆后,男人不知何时静静站在那里。
他目光深邃,香烟烟雾袅袅升腾,目光盯着她娇小的背影。
楼梯口木质隔断,中间圆形镂空,水晶吊灯透过的光映照着几朵明媚的浮雕花束在一楼大厅盛开。女孩娇小的身影立在那,腰细臀肥,柔弱中带着一丝魅惑。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不一样。
在此之前,权律深从未正眼看过温念。
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母亲从孤儿院带回的泥巴种,身份低微,性格懦弱,不值一提。
但从某个瞬间开始,那模糊一片的形象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不论是那纤细不盈一握的腰肢;还是被雨水打湿,形状鲜明的蝴蝶骨;或是那双仿佛盈满了秋水的,清澈的眸子。
没想到,在她总是宽松的穿着下,隐藏着的躯体是如此玲珑诱人
真是……见鬼!
权律深其实素来对女人不怎么感兴趣。
他是男人,但与封烈那种纨绔子弟不同,从年纪很轻的时候,便不得不撑起整个权家,甚至是整个帝国的重担。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当他的精力全部倾注在那些家族兴衰,帝国兴亡的大事上时,对于男女小情小爱的兴致,便会少了许多。
这么多年来,他始终绷紧神经,步步为营,在复杂的政治棋局中一刻都没有放松过。
然而,眼前的这一幕,却像是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卷起了心中本已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
饶是权律深一贯心思深沉,仍有一瞬间愣怔。
就好像他突然意识到一个现实,那个不起眼的女孩,除了所谓‘妹妹’的身份,也是个女人。
一个17岁,即将步入成年的,气质柔弱,长相美丽的女人。
他喉结滚动,心口突然涌现几丝燥热,便扯开衬衫顶端的两颗纽扣。
水晶吊灯的光影落在他绷紧的下颌线,也将烦躁情绪切割成晦暗不明的碎片。
温念则直到踏上台阶时,才恍然看到站在栏杆处的权律深。
男人的长相仍是一如既往的俊美威严,但不知为何,看起来却与平常有些不同。
她不知是该惊讶于他竟然会抽烟这件事,还是介意对方略显凌乱的穿着。
高大的身影如模特般劲瘦有力,薄薄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就像一只慵懒倚在暗处的黑豹,神秘又危险。
——这是温念从未见过的样子,
也是权律深隐藏在所有人背后的另一面。
“哥……不,对……对不起!”
“我是说,权……权先生……”
温念心脏狂跳,以至于差点叫出那个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称呼。
她慌忙道歉,又惊又怕,幸好权律深并未在意,只缓缓吐出口中最后一口烟圈儿。
算一算日子,温念从来权家也有快一年了。可这么久的时间,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相处,也是权律深第一次拿正眼看她。
温念慌得不知怎么办才好,一双眼睛却是波光粼粼,诉说着说不出的赤诚与渴望。
那样的光芒无比真挚,也像是有温度般,让权律深心中的热度更深了几分。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呢?
下着雨的夜,单纯的女孩,毫无保留的讨好……
所有的一切,就像一盘摆在面前,装饰精致的小点心。
她奶白色的皮肤是散发着香软气息的奶油,被雨水淋湿紧紧贴在额头上的长发是装饰,而她眼中的渴望与感情,则是松软可口的蛋糕胚。
……还有她的唇,那是世界上最漂亮的樱桃,红润小巧,饱满又美味。
权律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但他今晚的确与以往大不一样。
潮湿的空气中似乎流淌着一种不一样的气息,让他眼中看到的所有意象,都忍不住转化为欲念……
——糜烂的,放肆的,与道德背道而驰的欲念。
他闭了闭眼,慢慢直起身,挺直腰脊走下楼梯,一步步向她靠近。
居高临下的角度与姿态,就像一个从天端缓缓步入人间的——君王。
温念抖得更厉害了,两只手捧在胸前,紧紧抱着那盅精心炖煮了三个小时的热汤,颤抖的睫毛抬起,就见权律深的身影慢慢停在她面前。
“冷么?”
如大提琴一样优雅的声音,充满成年男性特有的磁性。
权律深语气很平淡,没什么波折,却是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话。
“不……不……不冷的!”
温念心脏跳得飞快,口齿也不清。
紧张,激动,受宠若惊。
接近35厘米的高度差,加上楼梯天然的高度,让面前的女孩显得更加娇小,不管是细弱的脖颈,还是纤细的腰肢,仿佛都可以一手掌握。
更令人难以拒绝的是她的那颗真心,
——近一年的悉心讨好,无论是对母亲,还是对他,都无比赤诚热心,就好像……他们就是她的全世界,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那种毫无保留的感情,从某种程度上,的确会让人感到愉悦。
就好像……可以轻易的掌控她,而永远都不会担心改变。
很多人都不知道,权律深其实是个掌控欲很强的人。
当然,以他这样的身份,并不稀奇。
只是,这世上真的会有永远不变的人或事吗?
哪怕是最忠心耿耿的下属,心中也总是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人与人的交往,从某种角度来说,只是利益交换而已,无论父母,亲友,或是恋人,从不存在毫无缘由、不求回报的爱与恨。
而温念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当她真的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那种执着与热情,真的是拼尽全力的……
那样的纯粹与强烈,就好像这是她最后一次机会,下一秒就要死去,所以也就显得格外动人。
第59章
权律深到底也没有做什么。
28岁的成年男人,17岁未成年的小姑娘,他就是再禽兽,也不会对她做什么。
更别说这个女孩还是母亲带回来的,所谓的‘妹妹’。
他只是当着温念的面,在对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轻轻打开她怀里的汤盅,尝了一口。
“味道不错。”
男人语气淡然,神态平稳,好像真的只是漫不经心做出的点评,继而转身离开。
权律深的背影缓缓消失在楼梯尽头,温念却像是被巨大的惊喜击中,樱唇微启,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方向,半晌回不过神。
他主动吃了自己做的食物!
他对自己说话了!
他夸奖她了!
他的语气好温柔!再没有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那样温柔,就像一个真正的……哥哥!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他终于要接纳她了!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这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温念激动得几乎落泪。
她小小的身影捧着汤盅呆立在楼梯口,从上方看来,整个身影被笼罩在一片暖黄色的光中,仿佛透明般,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化在光里。
……
从那天以后,权律深与温念的关系就开始有了微妙的变化。
虽然依旧冷淡疏离,但至少不会像之前一样表现出明显的不喜,偶尔也会啜饮温念准备的香茗,或是品尝她的精心熬制的羹汤,温念既惊又喜,也不由更加卖力。
作为权家当之无愧的男主人,权律深的一举一动都被无数人看在眼里。
他的一丁点微妙改变,对于下面的人而言,都是转向的风向标。
众人虽仍旧不喜欢温念,但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排挤她。
温念在权家的生活,也终于逐渐步上正轨。
对此,莫银芝当然很高兴。
虽然当初带温念回来,的确只是悲伤之下的一时兴起。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对这个乖巧懂事、心地善良的女孩,也的确有了真感情。
人心都是肉长的。
除了极少数天生铁石心肠的人外,大部分人都无法对别人的付出与感情视而不见,特别是温念的炙热,好像天生拥有着足以融化一切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