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强调,他一定要做永远待在阿璃身边的人,而她沈璃,也要一辈子只喜欢他一个才好。
最初的时候,沈璃不过当他说的是些玩笑话,可后来才意识到,那是他无法戒掉改掉的执念。
只要她,只想和她在一起。
心尖上的软肉被轻轻拨动,一阵的酥麻带来酸涩的感受。
两人一直无言,直到车驶入了别墅区,准确无误地停进了后院的车库。
司机下了车,车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江许仍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作,沈璃侧了侧身,刚要把门打开就听见沉默了一路的男人终于开了口:
“不讨厌我吗?”
沈璃愣了愣,手上的动作顿时停止,过了一会儿收回了手,侧过身看他。
毫无意外地,对上他的眼神,那深沉的,似乎想要透过表面的躯壳看透她内心的眼神。
沈璃一瞬间占据下风,轻轻出声问他:“什么?”
江许掀了掀眼皮,落下的瞬间又将眼底的伤痕尽数遮挡。
“我喝了很多酒,身上都是酒味,你不讨厌我吗?”
沈璃摇了摇头。
可回答她的是江许受伤的表情,让人怜惜。
或许是喝多了酒,今晚的他更像是执着的孩子:“为什么不讨厌我呢?”
“不是说我要是再喝得烂醉就不能出现在阿璃面前吗?阿璃不是说最讨厌酒味嘛……”
眼角逐渐有些湿润,每每说出一个字,喉咙里迸发的疼痛就会加重几分。
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讨厌他,明明那是他遵守了快十年的准则:不能喝醉酒,不能让阿璃不高兴,不能让阿璃讨厌他。
是不想管他了,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还是说就像今晚那个站在门口和她谈话的男人说的那样:
阿璃不过都是为了逢场作戏罢了。
因为心里没有他,因为没有把他当做最重要的人没有把他真正当作是要相守一生的丈夫,所以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变成什么样,阿璃都不会在意。
他忘不了那次喝醉了酒去找阿璃时阿璃眼底的厌恶,所以这么些年来,他很少喝酒,有时候不得已要喝也从未喝醉过,除了在国外想她到发疯,除了今晚……
因为想让阿璃开心,想让阿璃多喜欢他一些,所以阿璃说过的不喜欢他做什么,他从来都记在心里。
可是好像怎么做,阿璃都不会多喜欢他,哪怕一点点。
“如果那次是景和泽去找阿璃的话,阿璃是不是不会对他说那样的话。”
很久之前开始,那三个字仿佛成为了江许的禁忌,不论是谁都不敢轻易在他面前提起。结了婚之后,哪怕双方都明白错过的时间里景和泽充当了什么身份,可都心照不宣地不向对方提出。
在此之前,江许想,自己也许永远不会在阿璃面前主动提及那个人。
他不想让过往的回忆出现,无论是那些让阿璃感到快乐的还是对他来说极为痛苦的。
江许害怕面对,害怕阿璃想起那个人而又开始忽视他,害怕哪一天*阿璃摆明了告诉自己她还想着景和泽,那样的话,他还要怎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在意过下去。
可是现在,他忍不住提起那个人。
那个一出现就让他和阿璃莫名产生隔阂的人,那个他恨透了的人。
“阿璃……阿璃肯定不会那样数落他吧。”他的脸上扯出了一点笑,夹带着浓浓的自嘲。
一定是喝的太醉了,江许忍不住将自己当下的心里话全部说出。
“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明明我都按照阿璃说的去做了,阿璃讨厌的那些事情我都没有做,明明已经做到最好了,可是…可是阿璃还是不喜欢我。”
“阿璃说不喜欢酒味,可面对喝醉的景和泽阿璃的第一反应是关心。阿璃不让我总是绕着阿璃絮絮叨叨地说话,可是景和泽却可以。我想找阿璃,阿璃总是没空,景和泽却可以轻松约到阿璃。我想要阿璃做我的舞伴,阿璃说要考虑,可最后却成为了景和泽的舞伴。”
“阿璃说没有时间来看我的比赛,没有时间陪我去旅行,可是阿璃总有时间去看景和泽的独奏会去听景和泽的故事陪他去爬山。”
“阿璃说过会和我一起出国,却把我一个人扔在了机场。”
一字一句,是尖头带着酸的液体的刀,刀刀刺向了心脏。
景和泽不过才陪伴了阿璃区区几年,又消失了那么久,消失的时间快要超过在阿璃身边的时间,为什么,阿璃还在找他。
小时候他和阿璃两个人在院子里玩捉迷藏,无论他躲在哪里阿璃都能找到他。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时候阿璃对他说的话:
‘江许,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哦。’
‘意思就是,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我们永远都会在一起。’
小时候他没什么朋友,阿璃就是他唯一的朋友。他跟着阿璃在院子里跑啊跳啊,阿璃喜欢树上的花他也义无反顾爬上去摘。
阿璃以前很喜欢穿小裙子,那时候年纪很小的江许还设想过自己以后当设计师的模样,他会给阿璃设计好多套好多套的裙子,只要阿璃开心就好。
只要阿璃开心就好……
他所有的宗旨,都是讨阿璃的欢心罢了。
十岁的时候就被家里安排出国读书,可他知道走了就见不到阿璃了,所以极力反对。
后来家里继续给他铺路,面对要远离阿璃出国深造的人生计划,他一开始完全无法接受。
直到阿璃答应会和他一起去。
江许不止一次畅想过他们一起住在公寓里的场景,会和最普通的情侣一样窝在沙发上看着新出的电影,会一起坐在阳台上的吊篮秋千看着天边的日落,在异国他乡,他们会在国内节日的时候一起跑出去庆祝,在外国人穿梭的地带钟情地对对方说一句‘新年快乐’,然后许下每一年都要在一起的愿望。
每每看到街上的情侣有多么的甜蜜,他都下意识那样幻想自己和阿璃。幻想着他们的恋爱,他会精心准备求婚,相爱的他们会走进婚姻的殿堂。
只是……
一切从来都只是他的幻想,他的一厢情愿,他的强求罢了。
“为什么我做什么都是不对的,都没办法讨阿璃的欢心,为什么景和泽什么都可以得到。”
“阿璃,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明明一直陪在阿璃身边的也是我,明明我已经照阿璃说过的话去做了……”
说到这儿,他突然哽咽了一下,话语一时半会儿堵在了嗓子眼没有说出口。
直到心底的那一层防护膜被彻底撕裂,他开始血流不止,顾不得喉间的那一点疼痛。
“不过也对,从一开始,我就是招阿璃讨厌的人。”
“我以为这段时间我们培养出了感情,哪怕只有一点点我都很开心。因为阿璃总算开始有些喜欢我了,阿璃在意我阿璃还愿意亲亲我。”
“阿璃,接吻的时候……你心里想的到底是谁?”
心里的答案,残忍到他不敢去想。
“为什么执着于一个现在都找不见人毅然离开的胆小鬼都不愿意多看看我?”
“我把阿璃喜欢的都捧到阿璃面前了,阿璃想让我是什么样我都可以做到,我把所有觉得配得上阿璃的东西递给阿璃,可那些东西都抵不过景和泽送的甚至坏掉了的胸针。”
“阿璃……我不要这样的婚姻,我不要欺骗的感情。”
眼眶湿润,他却忍住不让那滴泪冒然落下。
“对我好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只是骗我。”
可不可以是发自内心地对我有感觉,可不可以在和我接吻的时候心里眼里都是我。
可不可以放下那个本就不应该出现的人,可不可以多看看我。
可不可以不要制定只针对我的规则,让我也可以那么简单地就获得阿璃的芳心。
可不可以……不要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
青春期开始以后,阿璃就渐渐疏远他,警告他不许在同学面前靠她太近,不许随口就说他们会在一起会结婚那样的话。
阿璃不许他去威胁那些想要和阿璃认识的异性,不许他展露自己压抑的偏执欲。
他都做到,却什么也没得到。
阿璃最初夸奖景和泽的时候,江许定了行程去蹦极跳伞。因为身份的特殊,作为要继承江家产业的候选人,他被家里勒令禁止进行极限运动。
可他顾不上那么多,直到母亲发现了他的计划。
母亲问他那段时间为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始看那些极限运动的资料开始准备需要的道具,连穿衣风格都开始有了变化,性格上也没以前那样开朗。
母亲说他不像他了,说他变得不像江许。
可是他能怎么办,
阿璃喜欢的……
不是江许。
晶莹的一颗泪终究是不争气地落下,带走了他仅剩下的倔强与自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