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来到淋浴间,打开花洒调试好水温,正准备脱掉上身的衣服,瞥见放在大理石面上的手机忽然亮屏,她心头一紧,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凑过去看了眼。
是视频软件的推荐通知。
心头被浇了盆冷水,沈璃叹了口气,利落地脱掉衣服,冲了个热水澡。
冲完澡换上家居服,打算趁还有精力护个肤。
伴随着香气的身体乳挤在手掌面上,手指上的婚戒有些碍事,沈璃取下来放在洗手台的角落。
涂好身体乳,恰好有电话打了过来。
沈璃拿起手机,一边点了接听一边踩着拖鞋走进卧室里,她提前开了冷气,这时候的温度正好感到凉爽又不算冷。
电话是景和泽打来的。
“这个点怎么还没休息?”快到凌晨十二点,他现在应该休息了才是。
电话那头传来他轻轻的笑声。
“刚看完你给的书,有些睡不着。”
景和泽的声音清润的像是夜间偶然吹过的一阵风。
“那么快就看完了?那我明天可得好好想想给你带什么来了。”
沈璃听见他又笑了一声。
一时半会儿没有接话,两人都沉默起来。
片刻,景和泽像是犹豫了许久,刚开口的声音低低的。
“阿璃……其实你还愿意来见我,我很开心。”
沈璃心里松了口气,一边掀开床上的被子将双腿放上去一边回他:“说什么呢,我们是朋友。”
“嗯,我们是朋友。”
一字一句砸进心里,有些生疼。
听见回答的沈璃‘嗯’了一声,看了眼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提醒道:“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
沈璃欲要挂电话,却被景和泽一声拦下:“等等。”
沈璃停住了动作,一手撑在床上直起身子靠在靠背上,轻声问了句:“怎么了?”
也许有千万句话压在心口,可到了嗓子眼,仍旧被一股巨浪冲散。
压制住的一股气沉沉地呼出,更像是一种无形的妥协。
到最后,沈璃只听见他的一句:“阿璃,记得要快乐,幸福。”
“晚安。”
沈璃觉得今晚的景和泽好像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她耸耸肩,只当是自己过多猜测了。
“嗯,你也是。晚安。”
挂断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多,困意来袭,沈璃将手机放置在床头柜上充上电,关上屋里的灯,躺下睡觉。
些许是白天的争吵消耗了太多的精力,这些天出现的事情太多又都出乎她的意料完全不在掌握之中,光是思考和处理就让她感到精疲力竭。
一个人睡,沈璃习惯性地抱住了抱枕,以前缺少了就没办法好好入睡的抱枕如今抱着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浅浅睡着,没有进入任何梦境,沈璃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她是被门外的声响吵醒的,像是玻璃砸到地面破裂的声音。
带着残留的困意,沈璃踩着拖鞋打开卧室里的门。卧室门外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灯,清冷的白色灯光冷冰冰地打在男人微醺的脸上。
江许虚着眼睛看着地面上的玻璃碎片,慢吞吞地蹲下身子,伸手捡起一块碎片。
“别碰!”沈璃惊了声,尾音带着些颤抖。
她绕开地面的玻璃碎片到江许身边蹲下,只可惜为时已晚,江许的手心已经被玻璃锋利的尖端划出了一道口子,玻璃陷进去不浅,鲜血顺着手掌往下流,在截面又化作血滴滴落而下,在地面上被倒掉的水滩中如同一朵血色的花绽放开。
江许的身上有一股浓烈的酒味,脸颊处也有些潮红,眼尾带着湿意。
沈璃看了他一眼,想起今天下午两人吵架的事情,手掌撑在冰凉的地面上站起身,低头对着他说道:“医疗箱里有创口贴,记得处理一下。”
转身回到房间,沈璃从沙发上的包里翻出文件夹,目光扫过夹层里静静放着的创口贴,手停在空中顿了下,脑海里浮现刚才他手掌心冒血的场景,她抿了抿唇,将创口贴和酒精棉签从夹层里拿了出来。
他果真还站在原处盯着地上那一片残迹,没有任何要处理伤口的意思。
沈璃无奈地叹了口气,将刚创口贴和棉签递给了他。
“给。”
江许默了默,低着眼眸看着她伸出的手,在这一刻,心中的沉闷才终于有所缓和。
阿璃还愿意搭理他,那一切都还好机会。
可在他接过东西后,阿璃紧接着递来了一份文件袋。
江许不禁蹙眉,捏住了文件袋的一角。
“这是什么?”
他指尖微微用力将文件袋打开,抽出了里面薄薄的一张纸。
黑色的大字赫然写着:
‘离婚协议书’
“离婚协议。”沈璃看他一眼,语气不禁变得淡漠,“你的财产我不要,我也没什么诉求。如果你看了没问题,就签了。”
她的语气是那样的平淡,仿佛早已下好了决心。江许一瞬间怔住,不可置信地掀起眼皮看向她。明明两个人仅仅相距两步,可地面上的水滩和破碎的玻璃片又让他们显得像是相隔万里。
白纸在他的手心里拽着,平滑的纸张逐渐起了褶皱,随后被江许发了狠似的撕成了大小不一的碎片。
双手一捧,碎片在空中飞扬,落下的弧度像极了婚礼那天飘落的花瓣。花瓣下落的瞬间,他迎接的是阿璃婚姻的开始,畅想着他所想要拥有的未来。而此刻白色的碎片飞扬,他要迎接的却是这段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婚姻的结束。
他不甘心。
江许死死地盯着沈璃,仿佛要透过□□将她的那些心思全都知晓。他的眼尾发红,在光下晶莹一片,嗓子眼里发出的声音又低又哑:“凭什么你说离就离。”
碎片落进了水滩里,被那血色沾染。
没有处理的伤口依旧不停地流着血,手掌染红一片,他却丝毫不在意,也没有心思去在意。
“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和景和泽在一起吗?”连他们最初约定好的一年期限都还没有到。
沈璃无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千言万语堵在心头,最后只无奈地说了一句:“随你怎么想。”
什么叫随他怎么想?
江许只觉得心头有股火在燃烧,烧的他脑袋快要炸裂般疼痛。
他不想离婚,从一开始阿璃同意嫁给他开始他就没想过还会分开。
什么所谓的一年之约,不过只是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留在身边的谎言。而现在阿璃好不容易对他也有一点点喜欢了,他凭什么要撒手让位。
沈璃转身要走,江许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愈发的疼痛,冲过去紧紧握住了她的手,随后身子贴在她的身后,从后面将沈璃抱住。
江许的身子在发抖。
沈璃说不出当下的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原以为得到的会是解脱,可是见他这副模样,心底倒是隐隐作痛。
“我不想离婚…”尾音发颤,他不知道到底该怎么把阿璃留下。
好像一旦他们的感情有了外界的威胁,尤其是当威胁是景和泽的时候,他就无法冷静下来,只会一味地猜忌,说出那些令自己伤心也让阿璃无措,为难的话。
中午阿璃提离婚后,他就魂不守舍提心吊胆的,脑海里一直都是阿璃说这话时冰冷又无奈的眼神,令他心生害怕。
脑子里都是愁,怕她离开,怕她随时都可能跟着景和泽走掉。
借酒消愁不是个明举,可是季之礼端着酒杯对他说也许喝醉后就能忘记一切,两个人都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时,江许还是喝了。
一杯接着一杯,季之礼的话没有奏效,江许只觉得心中的愁闷积累的越来越重,重到他感到快要无法呼吸。
他不想再和阿璃那般争吵,更不想听她残忍地说出想要离婚的字眼,于是他拖到这个点才回家。
回到家的第一事情就是确认阿璃是否还在,他怕阿璃连他们的家都不想回。
他看着床上阿璃的睡颜,抑制了很久才抑制住想要去抚摸她,亲她的冲动。
阿璃的嘴唇干燥,所以他下楼接了杯温水想要放在床头,等她醒来的时候就能喝。
可是他的脑袋太晕了,一个没留神就摔碎了杯子将阿璃吵醒,又换来了当下的争执。
是他没用。
拿个杯子拿不好,阿璃也留不住。
“阿璃,不要说那两个字好不好,永远不要说……”
他受不了的,受不了那两个字所承载的意义。他根本无法面对拥有过阿璃又失去的坠落感。
和他离婚,和他分开,那要他怎么活?他要怎么承载着他们的记忆,独自去面对没有阿璃的生活。
江许做不到。
“我可以当作…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只要你肯答应我不离婚,还愿意理理我,愿意回我们的家,我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