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身后的江许怎样喊,她都没有再回头。
——
黑暗,黑暗。
是景和泽能够看到的一切。
伸手不见五指黑,通常会让人感到迷茫,陷入恐惧。
可景和泽却格外的冷静。
毕竟从那次事故起,他的世界早就被黑暗充斥着。
在黑暗中漫无目的不论方向地走动,却永远也摸不到壁,永远看不见一丁点光。
他逐渐反应过来,这是在梦里,他陷入了一场奇怪的梦境。不论本体怎样地拼命想要睁眼,重千斤的眼皮始终都掀不起来。
这是梦魇。
在他遇事之后,常常出现的梦魇。
他只好继续向前,走着走着,终于看见面前强烈刺眼的光圈。光圈有神秘的魔力,驱使着他不由自主地靠近,靠近,直至浑身都被光芒萦绕。
那束光带着他回到过去,那些在他心底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回忆,忘却不了的记忆都在这里。
他看见尚且青涩的沈璃带着甜甜的笑容对他做着自我介绍。那是他们的初见,在学校走廊上远远望着和林雪手挽手的她时,景和泽就已经悄然心动。
后来他们在登山社慢慢有了更多的联系,他向沈璃诉说着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和想要追寻的自由。沈璃一开始虽然不太懂,但也尝试着理解,对他表示出倾慕和欣赏。
而她本身,也是轻而易举吸引到他的存在。
她有自己的内核,简单又伟大的目标,她是那样的温柔,活泼,活像一个人人都爱的小太阳。
紧紧是坐在他的身边认真地看着手里捧的书,微卷的睫毛时不时眨一眨,那番景象也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过去的那么多年里,除了第一次蹦极,跳伞,他都没体会过这样的感受。
他知道,这是喜欢一个人的反应,不单单是年少简单的喜欢,他更想要同她有着未来。
想和她靠近,想表明自己的心意。
可是沈璃身边,总会有另一个人出现。在他主动靠近沈璃,主动搭话的时候,那个身影就会出现。
江许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厌恶和憎恨,不止一次私下找他,说的都是些让他离沈璃远些的话。
后来他才了解到,他自以为的不速之客,实际上是沈璃十多年的竹马。
况且这个竹马对沈璃的心思,早就人尽皆知。
景和泽第一次对自己在一个人的世界里现身的太晚而感到懊悔和可惜。
他嫉妒江许,那些他没参与过的时光里,都是江许在陪着沈璃。
江许见过每一个时期的沈璃,知道沈璃的一切喜好,了解她的任何小习惯。
而在沈璃这边,她也会总是下意识地想起江许。
但还好,那个时候的沈璃,被江许太过于莽撞的偏执吓跑,刚好可以借助于他来使江许知难而退。
景和泽何尝不知道他对沈璃而言的作用,或许换做是别人,骄傲的他会厉声拒绝,可那是沈璃。
常常出现在他梦里,让他魂牵梦绕的人。
所以他装作不知道沈璃的心思,默许她的靠近和那些做戏的举动。
可是……
沈璃和江许那么多年的情意,哪里是说断掉就断掉的。
江许始终是他和沈璃之间的最后一层阻碍。即使在江许眼里,沈璃一心一意都在他身上。
可景和泽知道,沈璃心底的人,一直都是江许,只是她自己从未发觉而已。
他们一起看烟花的时候,沈璃会下意识地说要是江许在该多好。
一起跨年,她对着他说了句新年快乐后,看着天边高高挂起的月亮,再次脱口而出了一句新年快乐,那是对江许说的。
景和泽知道,他从不是什么永远站在阳光里的善人。
争取的过程太难,那就使一些手段。
所以当他背着沈璃接到江许的电话时,想起醒着的时候一直犹豫要不要给江许打电话和好的沈璃,景和泽压下心底的那些不甘,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句带着调谑的:
‘她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虽迟但到!!
这章可能会改,如果要改,改动好之后会在公告盒大眼提醒大家的[星星眼][星星眼]
晚安啦大家
(再撑几章小江就幸福啦
第54章
一直不开花的树上结了果,他小心翼翼地建立起温房,期待也有一天会结出鲜艳的花。
即使他知道,这朵花本不应该存在于他这棵树上。
又回到一片黑暗的漩涡之中,景和泽知道,这场梦还没醒。
他继续在梦境中行走,走到不知过了多久,远方终于又出现刺眼的白光。
走到白光的边缘,低头一看,才发现脚底是万丈深渊。
他看不见那下面有什么,也不知简单的一个选择会对他带来些什么。
耳边…
似乎有人在呼唤他的名字,颤抖的,着急的,是那无比熟悉夜夜难忘的声音。
那是沈璃的声音。
光越来越刺眼,他逐渐无法抬起眼皮。太累了,浑身都快要散架似的,无法支撑住,双腿一软,他旧这样落了下去。
坠落的感觉,曾经的他向往,上瘾。可现在带来的,唯独只有恐惧。
景和泽只好闭上眼,只求这一次能够走出梦境。
“和泽,和泽?”
那道呼唤着他名字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尝试着撑起仿佛有千斤重的眼皮。
终于,头顶炽白的灯光落进瞳孔里,令他一时间有些晃神。
支撑着身体的骨头发软,一时半会儿动弹不得。
逐渐适应陌生的灯光,直到瞳孔完完全全睁开。
仪器冰冷的机械声在他耳边环绕,他听见站在床边的几位医护人员悄声说了些什么。
等到检测完他当下的生命体征,周围的医护人员才相继走出了房间。
虽然从梦里逃脱,但身体依旧十分劳累。景和泽没撑住,闭上眼又小憩了会儿。
直到再次睁开眼,他真切地听见耳边传来沈璃的声音。
“有哪里不舒服吗?”
眸前的光晕逐渐散去,她的脸逐渐清晰。
景和泽眯着眼,摇了摇头。
嘴唇干燥,刚要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干燥的说不出一个字。
“哥,喝点水。”同在病房里守候的景嘉年扶着他的身子,好让他靠着枕头坐。
喝了些温热的水,浸润干燥的嘴唇,嗓子里发出的疼痛也缓解了些。
马克杯里的水见底,景和泽伸长手臂,将其放置在床头柜上。
肌肉拉扯,手腕处的疼痛刺的大脑感到晕沉。他无声地收回手,余光瞥见手腕处被白色绷带绕起的伤痕。
他还记得失去意识前那处的模样。
被尖锐剥开,血肉翻着,淋漓的血像连绵的雨滴似的向下低落。
“这几天要吃的清淡些。”
视线随着景和泽看向他包扎过的手腕,沈璃迅速低下头,若无其事地将手中放着水果切块的瓷碗放在一边。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就叫医生。”她坐在床边,手掌平放在并拢的大腿上。
“嗯。”景和泽轻点了下头,湿润的嘴唇仍旧轻微发紫,一双眼睛显得有些淡漠。
医院统一的病服套在他日渐消瘦的身体上,蓝白的配色衬托得更为忧郁。
额间的碎发掠过眼角,直直的睫毛遮挡部分直射的灯光。
瘦弱的手抓着盖在双腿上的被子,不断地抓紧,摩擦。
犹豫许久,他微微扬起下巴,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身旁。
沈璃刚接完电话,家里林妈打电话问她厨房里剩下的那些绿豆泥还需不需要冷藏起来保存。
她出来的着急,直到现在林妈的一通电话才记起家里的那一摊子。
挑过额前碍眼的碎发撇在耳后,沈璃拧了拧眉,回应林妈说可以先处理掉。
挂断电话,恰好同病床上的景和泽视线相汇。
没有语言,只有两道不同视线之间无声地对望,交流。
那些视线里,有无措,胆怯,羞愧。
可她什么都没说,也没去问他手腕上伤痕的缘由,只是耐心地重述着先前医生叮嘱过的话。
直到她话落,沉默许久的景和泽开口支走了景嘉年,等到房门被轻轻带上,病房里只剩下他和沈璃二人时,景和泽终于高高地抬起头,将思索许久的话支支吾吾地说了出来:
“抱歉,我……”
他不该没有忍受住一时间涌上脑海里的极端想法而在深夜拿起准备好玻璃片,想要了解自认为已经无望的后半生。
或许在沈璃的眼里,这样的他,已经是懦弱胆小,自私的他。
景和泽原以为自己会听见沈璃无奈地叹气,随后她会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值得期待,他还有弟弟需要照应。
可她没有。
相反,她的话语十分平静,像是无风起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