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心海底针。
商衡觉得自己真是个奇才,这时候他居然在替陆淮南觉得可怜。
伺候女人的情绪,他真不是强项。
阮绵一直走,走得还特别快,跟打小跑似的。
他一个大男人,身高腿长的险些都没跟上。
她打开车门钻进去,索性“嘭”地一声关上。
压根没给商衡进去的余地。
他怕她酒后醉驾,挨着车门拍打车窗:“阮绵,你清醒点,你两吵架事小,可别拿自己的命当儿戏。”
商衡那么聪明敏捷的一个人,竟然被阮绵这一下又一下毫无预兆的动作,搞得完全手足无措。
阮绵像是委屈极了。
当然那些酒也有作用,她埋头趴在方向盘上,双手摁着脸。
隔了层车窗玻璃隔音,商衡也不知她是在哭,还是在干嘛。
两边肩膀动都不动半点,但那单薄的身板,着实让人看了心疼。
真是焦头烂额。
商衡这会儿满心都是悔恨,恨自己不该出来吃这顿饭。
第360章 不如一只丧家犬
饭没吃上,人得罪完了。
他以为阮绵那么冷静理智的人,总不该闹得难堪。
如今再看,不是难堪,是难办。
打电话给陆淮南,那边没回应,他一遍遍敲动阮绵的车窗:“你听我说,他过几天就能回来,你这样贸然跑过去,只会增加矛盾吵架。”
阮绵根本听不进去。
她平素是很冷静理智的。
可能人的忍耐力都是有个阈值吧!
她觉得她的阈值就到这了,此时此刻她不讲道理的就是很想见他,想跟他吐露心声,想把委屈难受全都跟他当面说清楚,哪怕是让他解释也好。
不在乎会不会吵架。
阮绵一度认为自己疯了。
她的情绪不受控制,为了陆淮南而发疯,即便这种预感不好,也是忍不了的。
“你可真烦。”
降下车窗,她冲着商衡吼道。
商衡怀揣一颗好心相劝,没想到她这副嘴脸,一下子也是被噎得没话说,脸色不太好,倒也不至于难看的地步,明知她是喝多了酒,才敢如此放肆。
他幽黑的瞳孔转了遍,看到她丢在副驾上的车钥匙。
“我送你回去,我没喝酒。”
整个不到一个多小时的饭局,商衡滴酒未沾,就喝下去两口椰汁。
他发誓,胃里空荡荡的也难受。
但总好过看着自己兄弟的女人,躺尸街头。
商衡伸手进去拽她胳膊,肢体接触很正常:“你先下来啊!别杵着不动,我耐心有限,我可不是陆淮南,凡事惯着你。”
阮绵脸往他这边偏,当然知道眼前的男人不是陆淮南。
陆淮南不会这么拽她,商衡拿捏不住力度,疼得很。
最后她几乎是被他连推带挤的,硬生搬到副驾去。
脸热心热,阮绵整个像在火上炙烤的红薯,想翻身奈何她这车空间是真的足够小,腿都伸不直,她懒懒的把脸偏到车窗去,手指戳着车窗玻璃画圈圈。
画得乱七八糟,圆不成圆。
“在想什么?”
商衡打破沉寂。
她跟他相处起来,倒也自然:“想他。”
“你两就是冤家,在一起打打闹闹,不在一起又互相想。”
阮绵收回手,嘴边撇了撇,也不晓得是委屈了,还是辩解:“没打打闹闹。”
商衡稳稳的开车,一路上连半个颠簸都没有。
她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要我说,以前那些事能过去就过去,别总是惦记着心里不爽快。”
男人声音比较沉,低低的钻入耳中,在她心尖激起一阵阵的波澜,阮绵感觉特别的困顿,她还是勉强的睁开眼,去打量车窗外的霓虹,属实刺眼。
她又假惺惺的将脸转回来,口吻更假:“这跟想他有关系?”
女人但凡嘴软,那不是好事。
商衡知道她想套他的话,话锋相当熟练的一转:“知道宋家在想什么?”
“嗯。”
起先阮绵没多想,直到在回宋家的车里,陶敏洁跟她说的那些话。
她是恍然大悟。
宋家想借着宋愠和的死,让她心软,再跟宋砚安好。
所以,阮绵想都没想,当即选择拒绝。
她这个人做事就是这样,不可能的人绝对不留到下半夜的,她觉得行为恶心。
商衡手指扣动方向盘,不时那么一下,也没规矩节奏可言,大抵是在权衡她的情绪,该说什么话:“是我,我也忌讳这件事,更何况淮南。”
阮绵乖巧的窝在副驾里,没半点动静。
“他很缺爱的,知道吗?”
闻言,她吸动鼻尖,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这么看着,商衡只觉得她像极了个缩头乌龟,场面瞬间有点滑稽搞笑。
“为什么跟我说这些?”她自认跟他还不是那么熟悉。
商衡也历来话少,惜字如金。
“想说。”
“在饭桌上为什么不讲?”
“你一个劲的逼问我他在哪,我有什么余地跟你说?”
“嗯。”阮绵算是承认自己失了分寸,闷闷声嗯道:“冒失了。”
商衡眸子挑了下,满眼的惊诧,这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是愤愤不平,对自己爱答不理,下一秒就能做到心平气和的道歉,大跌眼镜。
也是发自内心的佩服。
“还想听吗?”
“你说我就听。”
她这副不勉强,也不自己上套的样子,商衡更为陆淮南心疼了。
车在匀速前行。
恒温26的车厢里,都是商衡的话。
“在我们这个圈子里,不说水深火热吧,他从小一直也挺不受待见的,那时候爹不疼娘不爱的,他自暴自弃也玩得开,别人都说他是野种,以后不成气候。”
这样的话,听到商衡都数不清了。
“他硬生生从一个满怀斗志的少年,磨得没半点脾气棱角。” “阮绵,你现在看到的陆淮南,包括你跟他结婚时的他,都是全新的他。”
阮绵闭着眼睛,但她没睡。
商衡知道,睡着不会是这样的。
她在听,在认真的听,又或者也在暗自心疼陆淮南。
商衡依稀记得,他跟陆淮南初次相见的场景。
孤立无援的少年,被人逼到墙角,拿着铁棍威胁,骂他是没爹娘要的野孩子。
明明是个稚气未脱的十六岁少年,身上还穿着校服。
满脸写着他是“好学生”。
却能狠得比那些混混还下死手。
他打人是真的打,不带含蓄,把人揍得头破血流,哀嚎惨叫。
那一年。
陆鸿文在外留子的事瞒不住了,碍于陆老太奶的压迫,没办法把人接回陆家。
江慧丽表面做得好,实际都是面子工程。
大多数时间里,她会私下使绊子让他难过难堪。
但那些小行为又总是无伤大雅,却也结结实实的让他不好过。
比如透过他人之嘴,放点对他不利的话出去,但又不损害陆家以及陆鸿文的颜面,私底下也会找人各种刁难他,可一回陆家,他还得叫江慧丽一
声“妈”。
至于规矩,是陆鸿文立的。
那些年,陆淮南在燕州的日子,过得不如一只丧家犬。
陆老太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事情不闹到她面前来,尚且得过。
美其名曰是“顾全大局”。
这事没得怪,毕竟在陆家,不止陆淮南一个孙子。
第361章 巴山夜雨凄凉地
子孙后代多了,水就容易端不平。
加上长期的阴影,他人性格孤僻,不善表达,陆老太奶也就更加不知期间渊源。
所有人都觉得,是他陆淮南不懂事,跟陆家唱反调。
是他一个在外的私生子,容不得江慧丽这个“宽容大度”的主母。
再讲到陆淮南母亲。
商衡一直觉得,她对他是没多少爱的。
她爱的是陆鸿文的权势,家族,想要一步登天的上位。
而恰好陆淮南又是于她有利的工具。
这些事,是商衡在很多年后,才从一点一滴中透析出来的。
最终,他总结了一句:“玩得好的几个朋友里,淮南的身世遭遇是最惨的,放眼看去,身边哪个人不是家里的宝贝,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掉。”
阮绵深得受教。
商衡跟她说这么多,不是平白无故,更不是要去揭开陆淮南的伤疤。
是在劝说她,多关怀爱他一点。
她总算想起很多事,为何陆淮南那般计较她跟宋砚安。
那般计较她跟江岸的事情。
就像商衡说的那句话:“他不确定你爱不爱他的时候,会不断重复的用冷战来试探,他内心又何尝不是想你多关心他几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