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脸上的浸白还没彻底消退。
她眼皮浮肿,像两片厚厚的叶片浮靠在眼球上:“要不叫他们先别来吧。”
“腿长在他们身上,我还真拦不住,要不是我阻止,你生孩子那天陈堇阳都打算要过来了。”
陆淮南低笑,话语里是掩不住的宠溺因子。
陈堇阳这人,平时看着吊儿郎当的。
真到关键时候,很讲义气。
阮绵窝在床里,伤口时不时的拉扯疼那么一两下,她真觉得生孩子要半条命抵。
陆淮南看得难受至极:“还疼吗?”
“嗯,时不时的。”
他牵住她手,十指交扣:“老婆,辛苦你了。”
说起来也怪得很,阮绵从来也不是那种母爱泛滥的女人,她有勇有谋有理智清醒,在婚姻生子这些事情上,也都是遵循着自然来,不强求也不拒绝。
可真当孩子落地的那一刻起,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心态逐渐变了。
她从顺其自然,觉得生下陆倾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一想到,能看着他慢慢长大就有种莫名的幸福感。
“老公,以前我都没想过自己会过上这样的生活,更没想过会有儿子,当他真的从我肚子里生出来时,我感觉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因为那是她跟陆淮南爱情的结晶。
只有相爱的两个人,生下来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幸福。
陆淮南笑得心里酸酸胀胀的,那种胀感又沿着心尖传送到他眼睛里。
所以她看着他,总觉得他眼里有一层薄雾。
“觉得苦吗?”
他问。
“不苦。”
她答。
陆淮南半垂眸子,声腔哽咽着,口吻略显含糊的说:“可我苦,看得心里好苦,这些天感觉自己都快熬不过去了,真恨不得生孩子的人是我,痛的也是我。”
他下颌绷紧,唇瓣抿成一条笔直的线,棱角愈发的分明了些。
阮绵把手搭过去,覆盖在他攥紧成拳的手背:“都好了。”
吴静跟张妈总是劝着他过去看看孩子,陆淮南大多数时候抱陆倾时,都是板着张冷脸。
孩子见多了也觉得怕,每回一抱,他就瞪着双圆溜溜的大眼嗷嗷哭。
……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一月。
阮绵恢复得不错,
在月子中心待了一个半月就赶着要回家了。
那日,黎近特意从国外赶回来看望她。
时间是跟陈堇阳,商衡他们错开的,等人走了,她才下车进门。
她打扮得特别的明艳大气,头发理得短短的,干净利落,一身黑色的长款风衣,西装裤及脚踝,脚上套了双驼色的半高筒靴,怀里捧一束张扬又艳丽的玫瑰花。
“恭喜啊,喜得贵子。”
陆淮南挑了下眉,顺手把花接过来:“谢谢你大老远跑回来看我老婆。”
黎近打趣:“是你老婆,那也是我闺蜜,没你我照样回来看。”
他笑笑没说话。
陈堇阳的车在门口堵着呢,一直没走。
陆淮南知道他存的什么心思,黎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他能让她跑咯?
第392章 病好了
他不堵门,那都不叫陈堇阳。
陈堇阳目不斜视的盯着月子中心的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他都要眯上几眼,生怕漏掉了,左手的烟一直在燃,烧到手指皮肤,他猛然惊醒掸开。
掸完,手往回收,烟抿在薄薄的唇瓣上,姿态显得几分刻薄相。
“先生,这里边不能抽烟。”
保安过来,看了他几眼,出声提醒道。
陈堇阳掐掉烟,把车窗往上拉。
他刚咽下口气,一道飒爽的身姿打门口走出来。
想都没想,陈堇阳开门下车,大步打小跑的走过去。
黎近被人挡在路边,前进无路,她仰起脸,有些不解又觉得难堪的问:“想干什么?”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音量低轻,似从喉咙强挤而出。
陈堇阳曾无数次幻想过,也在心里做过建设,他跟黎近再见会是怎样的场景跟心境,一直觉得他会抱着黎近,质问她为何一去不回,连个信都不支会给他。
现实是,根本做不到。
他小心翼翼得怕吓到她,怕她跑掉。
黎近微笑着回:“前天。”
“一个人?”
“嗯。”
陈堇阳像是高悬着的心,瞬间落地,有了踏实感。
可下一秒,黎近的话将他打击得千疮百孔。
她说:“我男朋友在国外,暂时不便陪我回燕州,待几天就得回去,你……这些年还过得好吗?”
明明是艳阳高照的天气,温度也不低。
陈堇阳却觉得遍体生寒,整个人宛如坠入到冰窖之中,冻得他的脸部表情都伸展不开半点,全然僵住。
她喊他:“陈堇阳?”
他狠狠吸一口气,吸进去的全都是不堪入喉的酸涩。
嗓子里的氧气都变得刺激又刻薄了。
冷静这两个字,彻底从他身体里全部抽除。
陈堇阳憎红着一双眼,直勾勾的去盯她,那种眼神仿佛要将黎近生吞活剥了,他伸手掐在她胳膊上,指尖都要陷进肉里,逼问声挤出:“呵,黎近,你别说你爱他。”
相比起他,黎近冷静得像个没感情的机器人。
面无表情,只有唇瓣在蠕动:“我凭什么不能爱他?”
“你……”
她冷声打断:“陈堇阳,难道说我爱过你,就不能再爱别的男人了?”
陈堇阳的脸完全不能用脸来形容。
如一道失去血色的白板,紧缩的瞳孔里都是无尽的猜忌与衡量。
甚至还有三分憎恶,悔恨,内疚,自责搅合为一块的情绪。
黎近不介意再往陈堇阳心尖上捅刀子:“要我说实话吗?以前真放不下,身边也没得对比,后来我才算看明白,这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都比你强。”
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
偏偏穿他心的人,还是他最爱的女人。
陈堇阳左边眼角的一颗薄泪,猝然间掉落下来。
他吸着鼻尖,鼻音好重:“我不信。”
黎近没给他多余的思考时间,掏出手机,在屏幕上划拉几下,点开一张二人照,两人依偎着的模样好生甜蜜恩爱,俨然就是情侣合照。
郎才女貌,俊男靓女,他们很般配。
那是在瑞士的山下,一片绿荫,周围的房屋也都很有氛围感。
陈堇阳不怕刺眼的认真抵着看。
就想着从中看出点什么破绽来。
看到他心窝子抽痛痉挛。
陆淮南跟商衡都劝过他,让他放下固执执着,试着接受现实。
可往往固执的人,都会觉得对方只是跟他在赌气,等气消了,她会回来的。
直到这一刻,亲眼见证了她的幸福。
陈堇阳才深知,才恍然醒悟:黎近不是他的了。
又或者很多年前,两人因为那次争吵之后,就再也不是了。
好多好多过往温存的画面,在脑中一闪而过,形似播放电影的片段,快速的一闪即逝,不过五秒钟的时间,陈堇阳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骂黎近“贱”的场景。
那次他们吵得真凶。
但具体是为何而吵,陈堇阳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他只知道,那晚他喝多酒,回家后,黎近对他又哭又闹。
说他这样的人不配结婚,不配有孩子。
“陈堇阳,放手吧!”
耳畔是黎近不轻不重的话。
她伸手轻轻掰开陈堇阳的手指,一根根拉下,那动作无疑是在一点点掰烂掉他的心脏。
黎近绕开他,往前走出去两步。
陈堇阳反手扣住她手腕,将其一把翻身掀翻摁在身后柱子上,他口齿重而暴力的吻下去,丝毫不顾及黎近的疼痛死活,他纯纯是发疯,在发泄愤怒。
男人的力气大得惊人,黎近费尽全力的挣扎,他仍旧纹丝不动。
她忽地就心死了,瞪着陈堇阳,甩手给了他一巴掌:“滚。”
两人皆是同时因为这一巴掌,彻底呆怔住。
即便是吵得最凶狠的时候,黎近也从未这么用力打过陈堇阳。
他冷笑,捂住吃痛的侧脸,眼睛里失去光泽:“黎近,你可真够狠的。”
“你闭嘴吧,这些年你以为你清心寡欲当和尚,没碰过女人?别把自己搞得那么深情,你陈堇阳就不配深情这两个字,从始至终就是。”
黎近也被他这疯批行为吓得不轻。
说完,看都没去看他,握住包包往外走。
赶出来的陆淮南,正好看到这一幕。
黎近走得很快,几步就上了路边的车,关门驱车扬长而去。
陈堇阳站在柱子前,形同一个丢了魂魄的孩子,脸上除却嘴角那抹似笑非笑的自嘲,再无旁的,他皮肤本就算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