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从沿海过来的,那边一直在被鬼军轰炸,所以就想着往永安山上逃,因为这边都是大山,鬼军不管是人还是飞机进来都比较麻烦。
她现在这边叫括苍山山脉,往北走可以进入天台山脉,天台和越州剡东接轨,那边的山叫天姥山,据说非常有名。
梁生娣想到这里忍不住撇了撇嘴,她尊重读书人,但绝对不包括读书人在逃命的时候还要跟她扯什么伟大诗人曾经去过那里留下了传颂千年的诗句。
她晓得个鬼啊!
不过那个老师也是很好心的建议她,如果有本事在山里生存,那最好还是在山里赶路算了,即便山里有猛兽,但起码还能跟它一搏。
出去了,你连敌人都不一定能看到,就有可能被枪打死,被炮轰死,被弹炸死。
梁生娣:……合着怎么都得死。
可是她要是再在山里待下去,也可能因为吃不到盐,而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死掉。
老师:……
学校大部队里倒是带了盐,但是也不多,他们想要分她点,梁生娣也就象征性的挖了两勺。
因为她现在就想先下去有人烟的地方看看情况,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再躲进山里。只要她能在进山前买到盐和吃的就好了。
她们那么多人,她就不跟她们抢盐吃了。
大概真是窝在山里的城市比较安稳点,又或者是,鬼军还没杀到这里来,梁生娣下山的时候,看见山脚下的村里都在地头田间忙活着。
就是看见有个陌生人从山上下来会抬头紧张的望过来。
还好梁生娣把衣服又换回了自己的破棉衣,不然估计人能摇来整个村的人,这村民的战斗力和学生可绝对是两码事。
“老乡你哪来的啊?”一个裤腿卷老高的汉子拦下了梁生娣,后头田里的人也陆续的直起了腰望了过来。
梁生娣老实交代,“闽西。”
村民们:……
和学生们差不多的表情,但更多的是——
“闽西在哪里?”
“远吗?”
“怎么过来的?”
“翻山啊?”
“三个月?”
“你他娘的逗我呢?!”
……
最后还惊动了一下这边的村长,说村里来了个脏不拉圾的姑娘,手上还扛着枪。
村长是个老头,据说当年还是个秀才,虽然旧王朝已经倒了,但不妨碍他成为村里最德高望重,知识渊博的老人。
“闽西啊……”白胡子老头咂吧了一下嘴,“可够远的。”
“听说那边年前一直在被鬼军的飞机轰炸,姑娘你是过来逃难的?你父母呢?都没了吗?”
梁生娣身上的衣服虽然有被自己洗过,但由于真破真旧,加上没舍得用鬼子的肥皂,只是清水,该脏还是脏。从山里走到山外又花了快半个月,加起来将近三个月左右的山里生活,她的头发也是凌乱不堪,打着不少的结。
如果不是抱着枪背着包,说她是叫花子也是有人信的。
梁生娣对这个白胡子老头观感不错,但也没蠢到实话实说,只是点头应和,
“家里人都被炸死了,就剩我一个了,我想去越州投奔亲戚来着。”
【第395章第395章番外生如芥子尘,娣心藏须弥8】
在这种朝不保夕的岁月里,一个女娃娃翻山越岭的在山里走三个月还能活的好好的,着实让人佩服不已。
村长听她说想要出去看看,买点补给时,便建议她最好别带枪了。
“你一个女娃儿,带着枪走来走去的,不是所有人都会有兴趣了解你的来龙去脉的,小心被当土匪缴了。最好还是卖了或者扔了。”
梁生娣挠挠头,“可我到时候还要进山赶路啊。”就算她不想当女猎人,在山里有把枪还是真能保住点小命的。
老村长想了想,倒也是这个理,“那你要不还是别出去了?你要什么我让人帮你出去买,不过你得给年轻人一点跑腿钱。”
老村长也没说让她把枪放在村里他们给保管,这种事还是别往身上揽了,不如给村里年轻人赚点钱。
梁生娣一想,也行,反正她要到的目的地也不是这里。
她把身上所有的零钱都给掏出来了,就是那一麻袋的铜板。
村长帮她数了数,133个。
梁生娣:……还好是多数不是少数。
她这里的铜板也就价值一块大洋。
自从开始打仗,物价也是突飞猛进。
一块大洋在前两年,还能买到16斤大米,或者17斤面粉,或者5斤猪肉,或者40个鸡蛋。而现在,只剩一半了。
梁生娣说自己就这么多东西,让村长看着买吧,再多她也拿不出来了。
村长也没坑她太多,让人帮她买了六斤大米一斤半盐来,还给提供了一顿晚饭,虽然是米粥,梁生娣也很满意了。老村长还让她在自己家的空屋子里住一晚,让儿媳给她烧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
梁生娣狠狠的向他道了谢,然后开开心心洗澡去了。
倒是老爷子的儿媳看着她的背影琢磨了半天,最终在晚上大家都睡下了的时候,拉着自家男人跑到了公公房里去。
“阿公,那姑娘刚下山的时候看着邋遢,但洗完头洗完澡还是蛮好看的。”
“所以呢?”老村长坐在床上,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眼皮似抬非抬的,“所以你想给你儿子娶媳妇儿了?”
他儿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顺便捅了一下身边的男人,村长儿子一个激灵,总算是想起来自己也得说话了,
“爹!这不挺好的一桩婚事嘛!那丫头看着和小牛子差不多大,也没家人了,正好在咱们这安家落户。咱家也不是什么坏人家,肯定会对她好的。”
“就是就是,咱还能省下一笔娶媳妇儿的钱来。”女人没忍住继续插话道,“您看那丫头的腰腿,一看就适合生养,到时候……”
“不行。”老爷子嘴上的烟嘴都没拿掉,就拒绝了他们的提议。
夫妻俩傻眼,“为啥啊?”
老村长白了他俩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她肩上扛着枪你们没看见?还有她背上背的包,那包看着就是军用的!我刚拐着弯问过了,那是她弄死了鬼子,从鬼子身上扒下来的!”
“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一个人在山里走了三个月,从闽西一直走到咱这地界!你知道闽西在哪儿吗?!那路远的能要你命!”
“这样的丫头是小牛子能扛得住的?到时候她不高兴了半夜几枪崩了咱全家!”
“你俩要是闲得慌不如出去多种点庄稼!现在粮价这么高,咱多卖点就能给小牛子娶媳妇儿了!”
“滚滚滚!”
……
梁生娣还不知道自己在做梦的时候,外面还发生了那么一出。
只知道很久很久没有睡得那么舒服了,身上头上所有的毛孔都在张口呼吸着,可他娘的爽快!
她拿多出来的一个打火机和一个水壶又问村长儿媳换了身衣服,还要了点雄黄粉。然后扛着新买的米盐,背着自己那堆破枪烂衣又上路了。
就是感觉今天那村长儿媳看她的样子瞧着比昨天要恭敬许多。
梁生娣还以为是昨天钱给多了呢,内心还有点心疼,想着那可是她前16年在梁家当牛做马换来的,才换来了六斤米一斤半盐,再加一晚的食宿。
……可真他妈的不值钱。
还好她还有条小黄鱼。
梁生娣和老村长他们道别后,又原路返回山上了。
对于没能去城里转转,她倒是也不可惜。
到了越州以后,如果一定要把枪扔了她倒是也不是不行,但是现在,她还是更宝贝手上的枪。
包里还剩下三弹匣的子弹,也不知道够不够到越州。
六斤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她每天煮粥喝,弄稀点,大概能喝个小半个月,剩下的就要靠自己了。
天下第一女猎人!冲鸭!
***
女猎人遭遇的第一个滑铁卢,就是春雨季,连着半个月,都没看到过真正的太阳。
菌子是漫山遍野的长,今天采完明天又有,随便她煮菌子粥吃。但肉食就很难打到了,下雨天梁生娣甚至不敢去水边,怕脚滑。
她还怕这会儿正是蛇冬眠完后醒来,饿得能吃下一头牛的时候,就在自己落脚的山洞周围撒了一圈雄黄粉,然后老老实实的原地待了快半个月。
价值16年劳动力的那袋米也快见底了,倒是不给她增添负担。就是再不往外走,梁生娣怕自己饿死在这里。
于是又收拾了一下东西开始往西北方向出发。
帐篷布被她当伞顶在头上,一手锄头一手刺枪的往前开路,偶尔不小心真砸出了蛇,她就一个刺枪给她挑飞。
当然,这个前提是,蛇没有大到挑不动。
路过清一点的溪流,就停下来看看能不能摸到鱼。没那么高的树上要是有鸟蛋的,顺便也摸几个下来,一路的菌子野菜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