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芙莉罕见地有些失眠。
艾斯黛拉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淡金色眼眸,还有唇角的笑意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是否发现什么了?芙莉感到隐秘的......不安,但艾斯黛拉态度如常,又好似并未发现丝毫异象或端倪。
她的预感并没有错。
在从芙莉的起居室离开后,艾斯黛拉径直去了书房。她的面孔骤然变得凝重,而等在书房的并不是罗德尼,而是一名捧着水晶球,身材细瘦高挑的黑袍女子。
幸运的是这件事发生成年礼之前。
发生在艾沃尔的外交航船抵达这个国度之前。
为了不引起惶恐,几天后,宫廷魔法使和术士对外统一口径——凯伊在小教堂时不小心了使用了某种魔法道具的半成品,最终遭到反噬。
王宫众人松了一口气。
芙莉也松了一口气。
此时的她已经和塞勒斯冷战了好几天,单方面的冷战。
芙莉试图像过去教导他其他常识般教导他——他没有任何权利剥夺任何人的生命,这种行为不符合人类社会的道德准则。
做出这种事的他,道德低下。
停顿一瞬后,芙莉冷漠地补充,除非是得到她的允许和命令。
这句话才是她的目的。
然而塞勒斯完全听不进去。
他只知道芙莉因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卑贱人类对他态度冷淡——皱眉,发火,露出厌烦的表情,甚至......还不许他上床。
他满心充斥着委屈,愤怒。
完全无法忍受芙莉这样对他。
因为芙莉,他的心脏灌满冰冷的风,大脑却处于诡异的涨热——他无时无刻不想和芙莉亲吻,交-缠。他想看她主动向他伸出双臂,看她的表情因他而变化。
懵懵懂懂诞生于混沌的邪神游离于一切之外。
他拥有的一切都是芙莉给他的。
芙莉让他学会思考,拥有情绪。这具躯体的反应,呼吸,愤怒,好奇,近乎疯狂的在意......所有的一切都来源于芙莉。
还有此刻时不时传来细噬绞痛的心脏。
仅是芙莉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都令他难以忍受。更别提芙莉连他做的饭都不吃,甚至根本不搭理他,只是自顾自地阅读,散步。
就好像......她将他从自己的生活踢了出去。
睡前,芙莉默认了塞勒斯陪她沐浴的请求,却在他想抱她出浴池时,毫不犹豫地选择推开他。
她自顾自地随意擦了擦头发,换上睡衣。
邪神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神色冷漠,带着点怒意,俊美精致的面孔仿佛结着一层薄冰。他盯着芙莉,恨恨地冷声质问:“芙莉,你一直在拒绝我。”
芙莉没理他,自顾自地爬上床,打算睡觉。
在发现自己跟塞勒斯说不通后,她就彻底放弃和他沟通。塞勒斯始终无法理解她为什么不高兴,也无法理解她隐秘的不安,他关注的点始终都是——芙莉因为别人这样对他。
盛怒之下,她懒得搭理塞勒斯。
看着邪神那张因强忍委屈,愤怒而微微扭曲,却小心翼翼观察她神色的脸,芙莉的心中迸发出惊人的快意和满足。
这种快意过于剧烈,过于残忍。
让她愉悦的同时又忍不住感到微微的歉疚。
他因她而情绪失控,因她的态度而焦躁难安。这让芙莉产生诡异的安全感——就像塞勒斯仍在她的掌控范围之内。
芙莉看着冷脸质问她的塞勒斯,将自己缩进蓬松的软被,淡淡道:“这是惩罚。”
他咬了咬牙:“你现在是为了别人在惩罚我?”
“......随你怎么想,”她微微阖着眼,困倦至极,“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我讨厌的是你自以为是,擅作主张。”
塞勒斯:“你讨厌我?”
芙莉:“......”
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她到底还跟他废话什么啊。芙莉绝望地想,他简直比狗还听不懂人话,比狗还倔。
“笨死了。”
她懒得理他,彻底转过身。
而塞勒斯却再也忍不住,他欺身向前,不管不顾地扶着芙莉的后颈,强迫她和自己对视,焦躁地吻了上去。
唇齿相触,他的吻近乎是啃咬。
他想,他会因为痛苦而死掉,会因芙莉的态度而痛苦到彻底消散,陷入沉睡——如果芙莉的“惩罚”一直继续下去的话。
塞勒斯的神情因激烈的情绪有些扭曲,艳丽精致的面容交织着怒意和难以自抑的欲色,显得格外动人。
他近乎疯狂地扣住芙莉,和她抵死亲吻。他贪婪,毫无章法地搅-弄,吮吸着她的舌,似乎只有这种粗鲁,近乎掠夺的亲密才能缓解他内心可怖的不安。
芙莉吃痛,渗出一丝泪意,抬手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她丝毫没有收力,打得手都痛了。
塞勒斯却毫无反应,躲也不躲。
他呼吸有些不稳,耳根、眼圈都染着一丝薄红。像是看穿了她,塞勒斯立刻伸手替她揉了揉手心,又啄了下芙莉的唇角,就仿佛刚刚被打的那个人不是他。
“你打我,骂我都可以。”
他凑上前,又拉起芙莉的手心吻了吻。
“芙莉......”呼吸交错,令人窒息的静默中,那双狭长的暗红色眼眸写满濒临崩溃的绝望,“不要讨厌我,不要不理我。”
芙莉的唇舌隐隐发痛。
舌尖始终还残留着那可怖的吞咽,被吮吸感。
一巴掌远远不足以发泄她因塞勒斯的行为而产生的怒意和后怕。她甚至充满恶意地想,反正塞勒斯是她的所有物——无论怎么对待他,怎么在他身上发泄情绪......都可以。
不会有任何人指责她。
不会有任何人知道,她很安全。
然而芙莉却无法不被他的反应取悦——他做的,说的,无一不令她感到满意,感到......安全。
塞勒斯的痛苦因她而来。
她的一举一动,她的态度,都牢牢牵引着他。
塞勒斯神色破碎,浑身散发着焦躁和不安,死死盯着她,像一条......即将被弃养的小狗。
芙莉心软了。
她隐隐为自己的行为感到后悔。
甚至罕见地陷入反思——她原本就没打算用人类的行为准则,道德底线去要求塞勒斯,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她绝不会站在制高点批判,指责塞勒斯。
在她心里,凯伊远远比不上塞勒斯。
她只是愤怒他自以为是,自作主张,只是惶恐于......自己掌控不了他。
“以后不许再擅作主张了。”芙莉伸出手指按了按塞勒斯的唇。
眼前之人正垂眼俯视着她,恍惚间,她却觉得他正跪在自己的眼前,向她祈求一切。他眼圈泛红,呼吸凌乱的脆弱模样令她挪不开眼。
心跳撞得芙莉胸腔发痛。
下一秒,她听见自己冰冷的声音毫不受控地响起。
“塞勒斯,你的世界就该围着我转。”
第19章 Chapter19
芙莉的成年礼如期而至。
第一份礼物来自塞勒斯。
晨光微熹,她看见满屋的玫瑰——玫瑰花恣意绽放着,从床尾一路汹涌蔓延至盥洗室的浴池。花朵馥郁华丽,将整个起居室染得秾艳异常。
空气中带着点雨露的暖甜,玫瑰花香明亮而诱人。
塞勒斯伫立其中,有种逼人灼目的闪耀,竟比四周的玫瑰更吸引芙莉的注意。
还挺浪漫。
不知道他是从哪学来的,又是怎么做到的。
芙莉很难不为此动容。
她当即便冲塞勒斯招手,和他接了个绵长的吻。
与此同时,她又感到理所当然——她的小狗应该为她做任何事。
第二份礼物来自艾斯黛拉,在仪式开始前由她的贴身侍女送来,是一本装在银丝木盒中的书。
祝福仪式在王宫的圣殿中举行。
芙莉身着由专人送来的那件华贵,历史丰富的,绣有华丽花纹的金白色宫装,踏上了圣殿厚重华丽的地毯。
殿堂内闪耀流动着魔法光晕。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冷香,蓬松而轻盈,是独属于圣殿和白魔法的,温和迟钝的味道,仿佛能迅速使人变得平静,将一切抛之脑后。隐于暗处的唱诗班演唱着圣歌,竖琴声飘渺而遥远。
芙莉想,这更像是死亡降临前的奏乐。
身着银亮盔甲的侍卫手持着长剑,肃立环绕,无处不在。除了端坐于王座之上的艾斯黛拉之外,还有大臣和......远道而来的艾沃尔。
她从未经历过如此众目睽睽的时刻。这些目光犹如一柄柄无形利剑,等待着审判,攻击她,随时有可能将她穿透,一击毙命。
阵阵头晕目眩袭来,芙莉感到浑身都凉透了。
指尖所传来的冰冷寒意尤为不同于寻常,甚至阵阵细微的刺痛。这并非单纯的冷,而是一种麻木、缺氧、逐渐流逝生命力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