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屏幕上的拇指一顿，目光移向身边的好友，意味不明。
对话框最下方是一份项目书，来自一家被众多投资人哄抢的具身智能领域的独角兽，投资份额一位难求。前几天主动找上门，愿意出让股份换取凌锋的技术支持。本打算带贺子矜一起，但现在……
宋天粼撤回一条消息。
贺子衿全然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还在吐槽：“我和她讲我是凌锋的初始股东，都是为了兄弟情才退出来的，嘿，还不信…”
“叮”，电梯停驻。
“他要真投了凌锋，能舍得退出来？”
“要真舍得呢？”
“要真舍得，我就从这跳……”
宋天粼眉头微蹙，扫向门外的眼神带着几分凌厉，却在触及来人的瞬间，瞳孔骤缩。
本该去了海城的人猝不及防地出现在眼前。
还是熟悉的装扮，黑色高领毛衣搭束脚工装裤，外罩墨绿机车夹克，偏头看着身边的姑娘，眉眼舒缓，唇角挂着轻松的笑容，耳骨上的银色菱形骨钉似跃动的星河，熠熠发光。
像被光芒灼到，他垂下眼睑，一瞬后再抬起，女人恰好偏头看来。
视线相触的瞬间，微扬的眼角倏然落下，红唇半张半抿，满脸愕然，就像被人拎着后颈毛提起来的小狐狸，无辜又可怜。
垂在身侧的长指轻轻一动，他悄不可察地弯了弯唇角。
空气胶着凝滞，静得只有交错的呼吸声。
好半晌，噗嗤。
贺子矜笑出声，慢悠悠道：“跳哪啊？嗯，方经理？”
“跳、跳、跳进电梯……”方怡嘴角僵直，声音低如蚊吟：“贺总。”
贺子矜轻哼一声，“进来吧。”
说着，视线往旁边随意一瞥，轻飘飘道：“男朋友挺帅啊。”
楚辞青本是微死的状态，被这三字一吓，霎时活了过来。
在方怡恍惚的眼神中，把胳膊抽出来，站好，规规矩矩地喊了声：“粼总。”
“嗯。”宋天粼颔首：“进来吧。”
楚辞青和方怡对视一眼，“不，不用，您先请，我们等下一趟。”
“别啊，难得这么巧碰上。”贺子矜抬手摁住开门键，意有所指：“不得认识认识？”
宋天粼没有作声，视线却一直没有从楚辞青身上移开，看得她头皮发麻，直觉自己正游走在丢饭碗的边缘。
欺骗老板感情后再拒绝老板，她不走人谁走人？
不行。她一咬牙，抓住方怡的胳膊往电梯里拽。
电梯门缓缓阖上，光洁镜面映出两张社畜的笑脸，可怜，无助，却不得不低头。
“方经理，介绍一下。”
贺子矜拍拍宋天粼的肩膀，悠长的语调透着点睥睨的意味，“宋总，凌锋科技创始人，我的好兄弟。”
最后三字说得格外重，听在方怡耳里和雷劈一样，笑容冷僵，咬着舌尖伸手：“宋总您好，久仰大名，我是青山投资的方怡。”
宋天粼很自然地伸手，语气称得上和煦：“方经理，你好。”
极为反常的平和态度让贺子矜颇为意外，奇怪地看了眼宋天粼，视线顺着他的眼神瞥去——
锃亮寸头，英气面容，黑色毛衣……
他倏然睁大眼，抬手指着楚辞青，声调扬起：“你，你不是苏荷的……”
狗腿子。
楚辞青从男人瞪圆的桃花眼中清楚地读出三字，脱口而出：“不，我是粼总的人！”
话语掷地有声，连电梯都配合得抖了一下。
贺子衿：“？？？”
方怡：“？？？”
宋天粼：“……！”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楚辞青僵住半晌，疯狂摆手，耳根都要烧起来：“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那个我……”
解释被宋天粼打断，清亮眸光落在她身上，声色徐徐：“贺子矜，荣山实业副总。”
楚辞青：“……”
想说的话堵在喉间，不上不下，呃呃半天，只能顺着他的话看向贺子矜，“贺总好。”
呦呵，有意思。
贺子矜摸着下巴，目光在宋天粼和楚辞青身上逡巡，语气几分玩味几分探究：“粼哥，你的人，不介绍介绍？”
第23章 横刀夺爱的倒霉蛋
你的人。
楚辞青眼皮一跳，虚假的营业笑容差点挂不住，垂头低眼，试图用乖顺的模样掩盖过往的不驯。
给对家当过马仔的手下，嗯，洗一洗也能凑合用的。
宋天粼眼里划过浅淡的笑意，递给贺子矜一个警告的眼神，正要开口，忽然头顶“噼啪”一声。
“什么玩意？”贺子矜抱怨。
刺眼白光蓦地一闪。
楚辞青下意识阖眼，再睁开时眼前一团乌黑，什么也看不清，幽暗中只剩丁点红光在闪。
糟糕，“方怡！”
两手向身旁抓去，却只有毛绒触感从手背划过，方怡没有应声，人也不知缩到哪里。
刹那，身体不受控制地往下坠，猛烈的失重感几乎要把天灵盖都掀起来。
“咻！”
“哐！”
“乓啷！”
簌簌风声中，夹杂着尖利的哭声和惨叫，听得她心头发急，一咬牙，松开扶手，手掌抵着轿壁顺着那点红光倾身过去，想把急停按钮和楼层键全按上。
眼看就要碰上，红点忽然消失，右手不期然抓上一截手臂，硬挺，温热，指腹甚至能感知到脉搏的跳动。
黑暗蒙蔽了双眼，却让其他感官越发清晰。
怦-怦-怦-
不知是谁的心跳声，急促，有力，相伴相生。
她僵在原地。
好像过了许久但又分明只是一瞬。
红点再度出现，紧接着数字按钮一个个亮起，橘光由点成片，如同黑夜中陡然燃起的星火，摇曳着温柔的光。
昏暗星火中，隐约有道目光落在身上，安静，温和，却不容忽视。
像被惊醒，她蓦地缩手，视线与那道目光交错，一触即分，隐约只见狭长眼眸映着橘光，温润柔和得不似平常。
晃动的电梯悬在空中。
她抿着下唇，摸索着点开手机电筒，一眼就看到正缩在角落双手环膝瑟瑟发抖的方怡，急急蹲下，将人搂进怀里，温柔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不怕。”
方怡小时候遭过心理创伤，对黑暗幽闭的环境有很强烈的应激反应，楚辞青从认识她的第一天就知道这一点。
丝丝光亮透过凌乱发丝点亮女人惨白的脸色，喃喃在叫：“青青，青青，…”
“不怕不怕，我在我在，我们很快就出去了，不要怕…”楚辞青轻声安抚，手掌不住轻拍她颤抖的后背。
角落里的两人紧紧相拥。
手机电筒的光晕在金属壁上投下斑驳的碎影，像荡在水中的月光，女人侧脸沉静，柔声安抚中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如同月色下的安眠曲，悠悠回荡在逼仄的空间中。
宋天粼好久都移不开眼。
直到一声 “粼哥”响起，他才回神，低头看向缩在地上的贺子衿，眼角轻轻抽搐。
男人单手抱着他的腿，另一只手按着额角溢血的伤口，眼神一会瞥向那边相拥的两人，一会又飘向他，可怜兮兮的，透着几分不可说的羡慕。
沉默半晌，他伸手：“起来。”
许久，电梯重重一沉。
门缝裂开的刹那，光线如潮水般涌入，裹挟着喧腾的叫声笑声，划破凝固的沉寂。
强光刺得人眼眶发烫。
楚辞青偏了下头，松开扣在方怡肩头的手掌，转而轻拍她瑟缩的肩膀，附在她耳边道：“方怡，没事了。”
“我们先出去，好不好？”她打着商量。
女人双臂环膝，头搁在膝盖上，鬓边垂落的发丝遮住大半张脸，身子不时发颤，没有应声，显然是吓狠了。
楚辞青无声叹气。
门口乌泱泱的人正探着头往里张望，身着西服挂着名牌的经理站在门边抹着脑门的汗，后头跟着两个白大褂，电梯里两个男人站在原地，没有先出去的意思。
“要帮忙么？”宋天粼俯身问她。
楚辞青摇头。
起身，抖抖发麻的小腿，然后身子一弯，将缩成一团的方怡打横抱起，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走出电梯。
嚯。
贺子衿眨眨眼，眼神不由自主地移向宋天粼，然后得到男人冷冷一瞥，问他：“你也动不了？”
脑子里不由浮现出几帧画面——
他点头。粼哥伸腿。
他起飞，滑翔，落地……
咔。
“能动能动。”贺子衿浑身激灵，手扶着额角闪身窜出去，差点扑进经理怀里，险险停住，对着满头大汗的男人没好气道：“沈四呢？让他给我滚过来！装的什么破电梯？！”
宋天粼最后踏出电梯。
颀长英挺的身形全然暴露在日光下时，喧闹的人群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