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场发挥的勇气,可嘉。但领航员终究是项专业活计,需要对赛道、对车辆、对车手极限有极其精准的预判和掌控,精神压力和体力消耗都非同一般。宋总并非圈内人,不必如此勉强自己。万一判断失误,入了险境,害人害己,就真的…追悔莫及了。”
他声音压低,淬着寒冰,“那不是游戏,是会死人的。”
宋天粼迎着他的目光,神色未动:“第一次做,让萧先生见笑。幸好,”他看向楚辞青,眼神微缓,“辞青很强。有她在,我很安心。”
“安心?”萧逸景嗤笑,“呵,宋总是圈外人,热爱体验新鲜刺激,可以理解。但恐怕没听说过圈里那些血淋淋的教训?多少天才车手,因为搭档的毫厘之差,车毁人亡,抱憾终身。血肉模糊,没有重来。”
“听说过。”宋天粼声音平稳,“所以更信她。风险常有,值与不值,看和谁一起。”
空气绷紧,香槟的气泡在杯中无声碎裂,远处宾客的笑语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他们中间隔着楚辞青,眼神厮杀,寸土不让。每一句对话都暗藏机锋,每一个眼神都淬满敌意。
看得楚辞青太阳穴突突直跳,心中懊悔之意更甚,只觉今晚真不该来此。
半晌,萧逸景下颌线绷紧,正要再次开口——
“你说得对。”楚辞青忽然出声,打断这场无声的厮杀。
她冲萧逸景笑了笑,疲惫而疏远:“论赛车,你专业,你权威。老唐需要你,你加油。”
她说着,目光转向宋天粼,似乎想从他那里得到几分认同,也像是要彻底划清某种界限,“我们…只是场游戏,玩得开心就好,没那么严重。”
那撇清的姿态像刀扎进心脏。
萧逸景眼底风暴骤起:“青青!你不能这样,他根本就不懂赛车——”
“我护得住他。”楚辞青打断,“只是游戏,我护得住他就行。”
“青青!”萧逸景喊了声,难过得那瞬间都说不出话来。
逃避、退却、维护,她脸上的情绪清晰无比地映在他脑海。
她竟然为了那个男人…为了那么一个根本不懂赛车的男人,把他们曾经视若梦想的赛车当成…游戏?
好似一盆冷水泼下,刺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向心脏蔓延,他双目猩红,呼吸一声重过一声。
就在这时,宋天粼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修长的手指猛地按上太阳穴,眉心紧蹙,呼吸微乱,长睫垂下,透出一种易碎的美感。
楚辞青第一时间察觉,立刻上前扶住他:“怎么了?”
指尖传来的体温有些偏低,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细微却无法控制的颤抖,心瞬间揪紧。
“没事…”宋天粼声音低哑,顺势靠向她:“有点透支,头晕。”
男人说话时气息不稳,抬眼看来时,眼神里含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歉疚与全然的依赖,看得她莫名自责。
“我送你回去。”楚辞青把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膀上。
不要脸!无耻!
萧逸景险些吼出来。
他看着那个男人软软地靠在楚辞青身上,眼中怒火几乎喷薄而出,烧毁眼前的一切。
他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大步,伸手就想将那刺眼的依偎扯开——
却没料到,楚辞青猛地侧身,用肩膀和后背挡住了他伸来的手,看向他的眼神冰冷戒备。
那眼神霎时浇灭了他的怒火,只剩下彻骨的寒。
“医生呢?”楚辞青急声问贺子矜,“快让他过来!”
“好,马上。”贺子矜唤来侍者为他们引路。
楚辞青搀着宋天粼离开。
自始至终,没再回头看他一眼。
萧逸景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冰封的雕像,死死盯着那相互依偎着离去的身影。
无边妒火和暴戾在胸腔炸开,眼底阴鸷得骇人。
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看到了吗?”方怡走到他面前,挡住他的视线,声音冷硬,一字一句砸在他耳边。
“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如果你还有半点良心,就别再阴魂不散地出现,别再处心积虑地打扰她。”
“新的生活?”
萧逸景缓缓重复,目光移到方怡的脸上,唇角扯出一个扭曲而毫无温度的弧度,“好啊。”
“那就…等着瞧。”
【 作者有话说】
萧狗:狗东西!狗东西![愤怒][愤怒][愤怒]
梭子蟹:叫谁青青呢?!滚滚滚[愤怒][愤怒][愤怒]
贺子衿掰手指:一员大将,两员大将…方怡你别走啊[爆哭][爆哭][爆哭]
方怡:瞎眼了我!滚滚滚[愤怒][愤怒][愤怒]
老唐:求求了!我太想赢了[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小楚:拉黑全都拉黑[化了][化了][化了]
第66章 柔软脆弱的梭子蟹
不舒服自然不是借口。
但此刻,宋天粼心底翻涌的不安远胜于身体的不适。
套房内只亮着一盏床头灯,暖黄的光晕将他脸色衬得得愈发苍白,却也柔和了平日略显清冷的轮廓。
他靠在枕上,眼眸半阖,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耳边,楚辞青和医生的谈话声刻意压得很低,像隔着一层温软的水波,模糊地传来,听不真切,却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
她指尖偶尔拂过他额际,微凉,却莫名滚烫。
医生走了,房间骤然空寂,只余加湿器微弱的白噪音。窗外,宴会的喧嚣残音渺茫传来,如同另一个遥远的世界。
楚辞青送走医生,转身回到床边,倒了杯温水递过来:“喝点水。”
宋天粼接过杯子,指尖无意擦过她的,水温透过玻璃杯壁熨帖着他微凉的皮肤。
他垂着眼睫,小口啜饮,温热的水流缓解了喉间的干涩,也让他有些混乱的思绪逐渐清晰。
“好点了吗?”她问,声音比平时软。
“嗯。”他放下水杯,抬眼望她。
灯光下,她脸上还带着未散的担忧,眉心微蹙,那双总是清亮锐利的琥珀色眼眸,此刻映着他的影子,专注得让他心口发烫。
他忽然很轻地笑了一下,带着点自嘲:“是不是很没用?才这么一会儿,就撑不住了。”
“别胡说。”楚辞青立刻打断他,语气是少有的严肃,“你做得很好,非常好。没有你,赢不了。”她顿了顿,声音低下去,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是我没考虑到你的身体。”
她的自责让他心头一紧。这不是他想要的。
“值得的。”宋天粼看着她,目光沉静而认真,“和你一起赢的感觉,很好。”
空气似乎因这句话而悄然升温。
楚辞青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伸手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略显匆忙:“你赶紧休息,别说话了。”
她指尖划过他肩侧的被子,留下一道短暂的压痕。宋天粼的目光追随着那细微的动静,心底某个角落柔软得一塌糊涂。
他顺从地躺下,却在她准备抽身离开时,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手腕。
动作很轻,一触即离,甚至更像是一次无意识的挽留。
楚辞青身形顿住,回头看他。
宋天粼的手已经缩回了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望着她,眼神因疲惫而显得有些湿润,映着床头灯柔和的光,像蒙了一层雾的墨玉。
“别走。”他声音很低,带着生病时特有的沙哑和一点点不易察觉的依赖,“……就一会儿。”
这并非他惯常的风格。
他一向克制,甚至有些过分谨慎地维持着那条朋友的界限。但此刻,身体的不适和萧逸景带来的危机感,像悄然卸去了他一部分铠甲,流露出罕见的脆弱。
楚辞青站在原地,看着他苍白的面色和那双难得流露出真实情绪的眼睛,拒绝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终咽了回去。
她沉默地拉过一旁的扶手椅,在离床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了下来。
“我不走,”她说,声音平静,“你睡吧,我就在这儿。”
这承诺像一剂安神药。
宋天粼轻轻吁出一口气,真的闭上了眼睛。高强度精神紧绷后的疲惫如潮水般涌上,将他迅速吞没。
意识沉浮间,他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偶尔落在自己身上,能听到她极轻缓的呼吸声,能嗅到空气中若有似无的、属于她的淡淡气息。
这存在感本身,就足以抚平一切不安。
……
楚辞青看着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紧抿的唇线放松下来,才真正松了口气。
房间内一片宁谧,只有加湿器持续吐出湿润的白雾,发出极细微的嗡鸣。
她靠在椅背里,目光掠过他安静的睡颜,他额前柔软的黑发,他因放松而显得格外柔和的眉眼,思绪却无法像他一样沉静下来,反而如同窗外被风吹动的云层,翻涌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