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素简直不知道该从哪里给她解释,憋了半天,他幽幽地问了句:“你难道就一点也不介意吗?”
他没有生身父母,知交旧友仰赖于他者多而照拂者少,除却山川日月,他的半蛇身只有舒情一个人看过。她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舒情:?
她一头雾水地问:“介意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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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无糖可乐没有普通可乐好喝是两个宝宝的私人口感[狗头]
第47章 引诱
九素默默地看了她一会儿。
“我不介意呀。重要的是你介不介意出镜呢?”舒情莫名其妙, 完全没明白他想表达什么,她笑眯眯地拍拍他的脸,“我跟你说, 年代变了, 不是金屋藏娇的时代了, 我养的妖怪这么漂亮, 就应该让大家都看看, 给我长脸。”
她兴致勃勃地规划:“拍这个,穿现代的服装肯定不合适,上次买的那身白色汉服你还记得吗?配你的尾巴,一定很好看。哎, 可惜现在是秋天, 没有雪天外景。但你有自带特效, 等我设计一下, 秋天也可以, 不一定比雪景差!”
九素还是盯着她, 不做声,舒情两眼亮晶晶地问:“你不会拒绝的吧?”
“……”
九素深吸了口气。
他心里忽然升起一股难言的戾气, 多日以来她的回避、疑心、试探全都浮现在眼前。然而对上舒情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所有这些话却都说不出来,全都向里戳他的心口。
脑中闪过一个冰冷的念头, 他想,“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消遣。”
无论当初那条宠物蛇,还是现在的九素, 都是一样的,不然她怎么会一点也不在意,一点独占欲都没有呢?
他知道这可能是自己太过激了, 会提出这个要求,只是她不了解妖族习性的缘故,可感情上却难以自控。舒情之前说的那句“你想要试一试吗”不合时宜地划过脑海,他忽然明白过来:其实她说的“试试”,和他想的,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的“试试”,真的就只是试着相处,不行就算了的意思。是他自作主张地曲解了,以为是说,试着克服重重顾虑,孤注一掷重新开始。
不过……
九素心说:那又怎么样呢?
妖怪本来就不是什么讲理的生物。舒桐的担忧其实是对的,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一旦开始,想还把他当个宠物蛇对待,想随时退出——那恐怕不行。
舒情仍然期待地盯着他,九素迎上她的眼神,对她温柔地一笑。
他在心里快速掂量着该怎么回答:全盘答应下来,肯定是不可能的,他恃强惯了,让他在十几万人面前露出自己的弱态来,杀了他也不行,何况他的半妖身还只给她一个人看过。
和她好好解释,时机也不对。妖怪的习性毕竟属于小众认知,至于半蛇身只能给伴侣看,更纯粹是他自己一个人的习惯,解决不了她当下的问题。
她本来就没有那么喜欢他。要是连“有用”都做不到,那不是更容易被她丢下了吗?这可不成。
“半蛇身的确不方便。”九素笑说,“但你不是说,想拍‘能化人的妖怪’吗?我给你拍从蛇化人的全过程,岂非更直接,你觉得如何?”
要是不行,他只能死道友不死贫道,从超管局抓两只同事过来当模特了。
舒情想了想,觉得也凑合,就是初始的视觉冲击力不一定有那么强。她讨价还价地问:“能穿那身白汉服吗?”
九素含着笑点点头。
舒情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有点冷,但为了自己的任务,她得寸进尺地问:“那能不能露一点尾巴尖,就一点点,一小截。”
她还比划了一个小指节的长度,九素笑看着她,不说话。
舒情感觉更冷了,她悻悻地放下手,“不行就不行呗……”
“你可以拍,”九素靠近她,诱惑似的说,“我们自己看。”
……这说话的调调好似不太对劲,仿佛是在勾引她。
舒情赶紧摇摇手,表示不用了。她轻轻地咕哝了一句:“光自己看有什么用啊,我的任务是数据……”
“用处多了。”九素堪称轻佻地在她耳朵边笑了一声,“你想试吗?”
很好,舒情现在确定了,他就是在勾引她。
她速速挥手送走了某条莫名其妙火力全开的蛇,捂着自己的耳朵,在原地冷静了一会儿。等到耳朵降温了,她才摸出平板,刷刷开始画分镜。
一旦有了思路,那所谓能“清心凝神”的花顿时就发挥了作用,舒情下笔如飞,一直画到了下班时间,九素来找她一起回家,她才意犹未尽地停下笔。
“没吃午饭?”九素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了,撕开一颗巧克力喂到她嘴里,手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故意往前送了送。
舒情毫无防备地一口咬下去,咬到了他的指尖,吓了一跳,“我看看……”
九素装模作样地“嘶”了声,顺势抚摸过她的嘴唇。她今天因为来超管局,仍然画了淡妆,指腹上蹭上了一层淡淡的口红,倒把那本来不明显的牙印衬托得明显了。
他噙着一丝笑容,将手指递给她,“给你看。”
舒情:“……”
这蛇今天怎么格外心机起来了?
谁知道不止是今天,到了第二天,九素的心机程度更甚。他和超管局请了一天的假,和舒情一起去工作室里拍先导片。
拍完前半段,舒情靠在沙发上小睡。九素坐在她身边让她倚着,仗着工作室里没有别人,他居然化出了蛇尾,尾巴尖一点一点,故意去扫舒情的小腿,很不安分。
他穿了舒情想要他穿的那身衣服,还露出了尾巴。阳光之下,鳞片显得越发晶莹含光,视觉效果果然震撼,好像个走进现实的纸片人。
舒情一边犯困,一边欣赏,既因为不能拍摄而止不住地遗憾,又被这条不安分的尾巴弄得直发痒,只好瞪他一眼:“别闹,你再折腾,我要开相机了。你不是说不许我拍半蛇身吗?”
“我说的是,你可以拍,但只能自己看。”那尾巴一直往上,慢慢缠上了她的手腕,九素半倚在沙发上,朝她笑,“我没有说不许啊。”
舒情遵循着内心的欲望,揉了两把缠到手腕上的蛇尾巴——这都送上门了,再不摸就太不礼貌了,再说现在大白天的,不是敏感期,不怕刺激到他。
手感的确好,和他做小蛇的时候又不太一样,沁凉光滑,摸着润润的,她忍不住多摩挲了一会儿。
九素眼里露出一丝无声的笑意。
就知道,她对他的尾巴没有抵抗力。
舒情抱着条尾巴睡着了,梦中迷迷糊糊,隔着一层纱,仿佛又看见了些许前尘往事。那也是个秋天,他们一起游山玩水的时候,她忽然来了兴致,要画他的半蛇身。
他于是被迫把尾巴泡在水里,看着她在石头上铺纸挥毫,等了小半个时辰,无奈地问:“好了吗?”
“没有呢,配合一下!”她瞪他一眼,“你耐心一点,不许动,画画哪有这么快的?”
九素凉凉地说:“我看你上次画那张‘死蛇挂树图’,就挺快的。”
她又瞪他,瞪到一半笑起来,举起手里的画展示给他看。画上的主体已经有了,妖怪少年坐在水边,银白的蛇尾蜿蜒在清澈见底的泉水中,美好得不真实。
但背景还没画,她苦恼:“秋风黄叶,太萧瑟了,我觉得意境不好。”
“怎么不好?”
“太孤独了。不想把你画在一个孤独的意境里面。”
九素第一眼看这幅画的时候,眉间其实就露出了些许不快,但估摸着是对自己的画技充满了自知之明,他忍住了没说。
现在她提了这个问题,他才终于抗议道:“为什么只画我,不画你?把我们两个人都画上去,就不会孤独了。”
“有道理,”她一挑眉,笑眯眯地说,“我既然画了你了,就换你来画我吧,不许毁了我的画哦。”
“……”
她看着九素的表情,得意地笑起来——想折腾他还不简单,她有一万种手段。
九素无奈极了,但不得不接过纸笔,勉为其难地开始画。她画他的时候叫他不许动,现在轮到她来当模特,又是一重新标准,她甚至都不乐意好好坐在他对面去,非得要挨在他身边,一边玩他的尾巴尖,一边指指点点。
一会儿指挥他“把我画在这个位置,构图好看”,一会儿又嫌弃“你把我画胖了”,嘴上没片刻安静。手底下更是一刻不停,拿他的尾巴当玩具,缠缠绕绕,没完没了。
九素忍到最后,实在忍无可忍,只好求饶:“玩够了吗,小祖宗?”
“没有呢。”她笑盈盈地回答,甚至还拿那截尾巴尖蘸了墨,在画上添了一笔。
她天资卓异,神来一笔,就是一截树枝垂落,正好将他后来画得不太好的部分全都遮住,影影绰绰间,只露出在溪边戏水的少年男女。画上仍然是秋天,仍然霜叶肃杀,但丝毫不显得寂寥,反而格外诗情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