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自在是特地来提醒符岁可借着榴花宴消除流言。
韩贞一的嘴还挺快。
符岁没把钱家的榴花宴当回事儿。高门显贵家的女眷们日日里无事可做,今日做戏场明日开花会,东家请完西家请。她这个身份去露个脸吃吃东西就可以了,用不着花什么心思。
她也没把流言当回事,韩贞一交好的小娘子就那几家,她又不会嫁给她们的父兄叔伯。要是韩贞一真敢瞎传她私定终身,正好给她理由找越山岭逼婚。
“所以你俩就为来给我挑衣服?”符岁一头雾水地看着乔真真和盐山。
盐山抿嘴浅笑,将乔真真推到前面:“我可没说要来,是乔娘子的主意。”
“还等什么呀,”乔真真指挥代灵,“快去把你家郡主的衣箱都开了。”
符岁举起双手阻拦:“等一下等一下,你们要把我弄去做什么,好歹让我死个明白。”
乔真真将符岁按在椅子上:“自然是给你挑身华丽衣裳参加榴花宴。”
符岁挣扎着大叫:“不对,你们一定有事瞒着我。”眼睛扫一圈落在盐山身上,用眼神询问。
盐山轻轻摆手,表示自己不知情。
符岁掐住乔真真的腰往怀里一带,乔真真立刻失去平衡倾倒在符岁身上,被符岁牢牢抱住起不来身。
符岁狞笑着拍在乔真真臀上:“赶紧老实交待。”
乔真真按着椅背不住蹬地:“你先放我起来。”
符岁非但不放,还抱得更紧。乔真真真切地感受到符岁的胸脯抵在她胸上,软绵绵地挤在一起,羞得耳朵通红:“我说我说,是我二堂兄让我榴花宴上低调些,切莫出风头。还说让我与你或盐山同行,若遇到事情就把你们推出去。”
乔真真被符岁挤得有些喘不过气,停顿两息才接着说:“你快放开我,我要把你的衣服首饰全挑一遍,一定要把你打扮得花团锦簇,我就跟在你身旁做个丑麻雀就行。”
乔二?乔二说好听些算交遍天下,说不好听些是狐朋众多,他知道许多小郎君们的荒唐事。
符岁甫一松手,乔真真就忙不迭从符岁身上爬起来,用手掩着胸口,嗔怪地瞪符岁。
“乔二郎可是有什么小道消息?”
乔真真理好钗裙,这才坐下说道:“我二兄与钱家的九郎君早些年就认识。九郎君所谓的命坎并非今时才过,只是钱家没对外说,也由着九郎君的性子继续在道观住着。至于这榴花宴,似乎是钱家临时决定的,与其说是为九郎君纳福,不如说是将九郎君推给各位贵女们瞧瞧。”
符岁戏谑地斜睇乔真真:“乔家没看上九郎君,所以叫你扮成丑麻雀?”
盐山也好奇地歪头看乔真真,等着听下文。
乔真真压低声音:“不是这样的,我二兄说,钱家可能想让九郎君尚主。”
“尚主?”符岁很是疑惑,“怎么尚?圣人最年长的皇女早就定了亲事,只等成婚。第二长的皇女比我还小些,他要尚哪位主?”除非他愿意顶着既定驸马的名头等上几年,等皇女们长大。
“也不一定非得圣人所出。”盐山开口道。
今上的姊妹里没有驸马的可不多。常乐长公主在驸马病逝后就出家修道。庐陵长公主的驸马战死关外,庐陵长公主与子女一起生活。
圣人最小的两位妹妹倒是没出嫁,可是年纪比二皇女还小,连封号都未定。
这样一来就只剩下万春长公主,她与陶家和离后跟上仙大长公主关系亲密,风评上……
“难道尚万春,钱家这样能屈能伸?”符岁愈发觉得这些世家真是不容小觑。
乔真真也觉得荒谬:“这都是二兄的推测,做不得准。何况无缘无故的钱家怎么会突然想尚主呢,还非九郎君不可。”
符岁不认为是无缘无故,王懿甫一死,皇帝对几个世家门阀的态度算是摆在明面上,钱家这时候尚主无非是向皇帝投诚。
“别的我不管,总之你必须光彩夺目,我和盐山就躲在你身后当个不起眼的小跟班。管他榴花宴上有什么,有我们大名鼎鼎的永安郡主出马,还不都是手到擒来。”乔真真下巴一抬,学着符岁摆出趾高气昂的样子。
“对,都是手到擒来。”连一向内敛恭顺的盐山也叉腰抬头学舌。
月余不见盐山都被带坏了,符岁抖着手指着她二人:“你俩就给我架高梯吧,早晚给我架到天上去。”
好容易选定了榴花宴那日的衣裳,乔真真拿着一对牙雕镯子和一对琉璃镯子,比来比去,不知选哪个好。
“要不都戴,这串彩宝珠链也好,也可以戴上。”盐山在一旁出馊主意。
符岁瞪大眼睛看盐山。都戴?拿她的小细胳膊当秤杆子用呢?是风尚变了还是盐山审美倒退,这样不讲究的乱戴也就七王子会做。
虽然越山岭天天穿得跟武夫一样,身上光溜溜没有半点珠玉,可真细究起来无论颜色还是放量都是舒服得体的,甚至能看出两分风致,与七王子那种全然的粗犷天差地别。
符岁人偶一样被乔真真和盐山拨弄,管了她二人两顿饭才将人送走,累得瘫在榻上一动不动。
第二日还没等符岁从床上爬起来,早就等在室内的叩云就来报:“徐知义送了一封手笺来,我一直守着,没让人动过。”
第34章 六月且
符岁顶着乱糟糟的头发, 挂着歪斜的小衣,睡眼惺忪地从叩云手里接过盖着封印的手笺,眯着眼睛拆开看。
“还做不做人啦!”符岁以为自己还没睡醒, 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气得从床上跳下来, 鞋都没穿就往门外冲, “徐知义呢?”
叩云赶在符岁开门前把符岁拦下:“郡主, 徐知义放下手笺就走了。”
算他跑得快!符岁愤恨地抓两把头发, 气咻咻地在屋子里来回转圈。
叩云看着被符岁抓成一团的头发就心疼:“郡主若有气就砸些物件, 可别折腾自己的头发,待会梳发要受罪。”
符岁气得人都要炸了,哪还顾得上头发。她挥挥手叫叩云出去,在屋里环顾一圈,抓起枕头抡了一套拳。
驴拉磨还得管饱饭呢, 她就天天白干活。还免罚抄,早怎么不说, 她都抄完一百多遍了!符岁骑在床上掐着枕头猛擂, 累得气喘吁吁。
叩云在外面等了半晌, 听见屋里似乎没什么动静,试探问道:“郡主?”待得了令才带着端水的婢子进来。
屋子里还残留着一些燃烧的味道, 墙角的一个小铜盆里有一小撮黑灰。叩云不动声色地把茶壶里剩余的凉水倒在盆中, 端起混匀的黑水泼到屋外芙蓉树下。
榴花宴当日,符岁身穿缀着细小晶珠和金银丝线的绡纱裙走下马车, 阳光下无数闪烁的光点洒在如烟似雾的裙摆上,晃动间流光溢彩。
她看看左边穿着天青破裙的乔真真,再看看右边穿着淡翠齐腰的盐山,不禁眼角抽搐。
于是琉璃灯一样的符岁带着她的两个“装饰穗子”迈进花阁时, 果然激起纷纷议论。
符岁已是来得晚的,阁中或坐或站不少人,符岁浅浅扫一圈没发现万春长公主。
今日钱寺卿和夫人没露面,符岁她们是由钱家的小五娘迎进来的。
没有公主在,符岁就是品级最高的人,按规矩在场诸位都要给符岁行礼。可是各位贵女中有不少小五娘也是第一次见,她尚且认不全,一时不知该怎样给符岁介绍。
阁中郑自在见符岁来,主动上前引着符岁落座。小五娘看见郑自在揽下招待郡主的责任,暗自松一口气,与妹妹小六娘站在一起。
在场的人钱家的小娘子认不全,符岁却是都认得。
坚定的保皇派御史中丞梁元璬之女梁会,由今上一手提拔的大理寺少卿于纬之女于文君和于成君,曾为东宫属官如今位列副相的高子昂之女高先英,与太后同为陇右萧氏的秘书监萧琎之女萧姝儿。
其他都是宗室出女,包括襄阳大长公主之女张澄云,南昌大长公主之女封瑰,今上一母同胞的妹妹襄城长公主之女苏善德,甚至还有段玉婉。
能在这里看见段玉婉,符岁也很意外。
十七岁的段玉婉正是女子最美好的时候。夏日炎炎,她穿一件浅杏色窄袖坦领褙子和妃色齐腰裙,露着大片肌肤,脖子上挂着一串玛瑙珠串,红艳艳的玛瑙衬着白莹莹的脖颈。
符岁随意瞟过,她身边人脖子上都空落落的,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样鲜艳的颈饰。符岁猜得到是秦安刻意安排,其实不必如此,伤痕和首饰她还是分得清的,只是她和秦安都不愿意主动提起那个被记忆封禁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