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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冬夜渐暖_猗猗修竹【完结+番外】(22)

  陈修竹咬了一口鸡蛋,而后说:“黎巴嫩这个国家地理位置就不是很好,北接叙利亚,南接以色列,身为交界处,黎巴嫩必定损失惨重。上个世纪一战、二战、冷战,萧条的不只是欧洲经济,中东经济更是萧条——”

  陈母说:“哪有,中东经济自大航海时代后就逐渐落后了。奥斯曼帝国阻塞陆上航道之后,中东那边就不行了。”

  “就是说嘛,”陈修竹看了一眼电视,电视上正放着以色列轰炸机空袭黎巴嫩上空的视频录像,“再加上‘9·11’事件之后,北美那边的脚步也是迅猛,另辟蹊径地为发动战/争找正当理由。”

  “你姐夫现在在哪啊?在不在黎巴嫩那边啊?”陈母担忧地问陈修竹。

  话一说完,杨乐歆打开房门,带着程程走进家内。程程手里拿着个小赛车玩具,这也大概是程程所说的“魔幻飞车”了吧。

  陈修竹猛一抬头,就和杨乐歆对视上了。

  杨乐歆把程程放在宝宝椅上,而后拉开了一旁的椅子,说:“诶啊,我弟这是又帅了,还染了个头发!”

  陈母一听,表情绽开笑容,赞不绝口地道:“那是我底子好,生出这么帅的小帅哥来!”又意识到什么异样,转过头,疑问道,“你染头发干吗?”

  距离染完头发已经过去将近两个月了,颜色都被洗淡了。再加上陈修竹挑选的发色是暗金色,颜色本来就深,只在灯光照耀下才能露出点点光灿,十分不明显。

  “......”陈修竹握着筷子的手颤了颤,眸色深沉起来,隔了一会儿,才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妈,我都29岁了,我都快有白头发了!呜呜呜——”

  陈父借着陈修竹和陈母打闹的功夫,抬眼问了杨乐歆:“你丈夫干国际救助这一栏的,平常春节休息不?”

  说着,杨乐歆摇摇头:“爸,不是跟您说了嘛,我老公他今年不回来了。”她微蹙起眉头,瞬间思绪万千,“而且他一年能休息一次就不错了。”

  新闻联播里拍摄到黎巴嫩转移难民的画面,那些人很多都饱经风霜,病弱消瘦。他们靠着两只脚,也许是从叙利亚、以色列又也许从巴勒斯坦甚至从黎巴嫩本身走来,他们朝着欧洲那条遥远的国境线走去。

  画面上正是深夜,难民举着火把,赤着脚,走在没有尽头的野路上。他们携家带口,提鞋戴履,拿着大包小包,为了躲避战火,穿过了那么多个国家,越过了八千里路,看遍多少人间残酷的现状。

  杨乐歆叹了口气,右手支着脑袋,眉头又再次皱起。

  只听,她轻声说:“他上个星期跟我说,今年春节在黎巴嫩过了。”

  “黎巴嫩?”陈修竹惊呼道。

  杨乐歆说:“我知道那里很危险,随时就可能死亡,更何况国际救助这份工作本身。它是无国界的,越是无国界的工作,便越是脆弱。”

  听到这里,整个餐厅的所有人都静默了,只留下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声音。

  越是在这种时刻,陈修竹越容易思绪万千,更是联想到窃格瓦拉的《摩托车日记》。

  一八一一年,经过精密的筹划,南美洲玻利瓦尔促成当地议会发表《独/立宣言》,成立了委内瑞拉第一共/和/国,共/和体制的建立是历史发展的必然性,可是一八一二年这个冉冉升起的共/和新生命就在西班牙/殖/民/者的铁骑下血流漂杵。当南美洲各国纷纷拉响了“自由”的号角,当南美洲各国早美国数十年超前地废除了“奴/隶/制”,在无数平凡的英雄们只身奔赴血山尸海中,用自己的生命挑战宿命宇宙的时候,就是南美洲各国纷纷独/立的一刻。

  然而这些,都是二个世纪前的事情。无论是有名的“乌拉圭战/争”还是惨烈的“巴拉圭战/争”,都使国家丢失了一半的领土,甚至连总/统都被战死。身为一个没有卷入一战和二战的洲国,其内部的战火却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大陆上整整熊熊燃烧了两个世纪之久。

  很多年前,陈修竹看到过一则上个世纪的故事。

  一个竖着辫子的短发女孩羞涩地拉住纪录片摄影师的衣角,递给那个人一幅画。画上是一片明媚蔚蓝的蓝天,在蓝天之上有一道巨大的彩虹,彩虹之下是一群群黑色的人物剪影,他们手拉着手。

  摄影师回国之后,接受采访,他说,在他的心灵之中,突然感到一些悲哀,这种悲哀一直蔓延到我回到国土,双脚踏上故土,还是没有消除,反倒更加无福消受了。

  他觉得他死在了南美洲。

  在印第安贫瘠的国界之中,下过许多场雨,但是干旱的时长总比下雨的时长要多得很多。近些年来,有关于“自由独立”的字眼席卷整个南美洲,闹得整个洲际沸沸扬扬——人民贫穷温饱的问题尚未解决,又发生了几场影响力较大的硝烟战火,甚至有些劣徒将枪口对准了这些纯洁年幼的孩子们的胸口,直到鲜血滚落在这暗黄色的龟裂土地上,才得以罢休。

  这些孩子眼中唯一的色彩和声音,便是焦黄的土地,苍白的天空,黑色的枪管和烟头,一声声左轮发出的枪响,红色的血液,残缺的脉搏。他们的瞳孔虽然是乌黑的,甚至还泛着点琉璃色泽,在他们的脑海中,在印第安这片土地中——有着漫长的旱季和短暂的雨季,彩虹已经一千年没有出现在这蔚蓝的天空中了。

  你一定要记住,人所谓的幸福是凌驾于不幸之人之上的,有时候产生爆破的悲哀和怜悯是常态,可当你真正踏上这片领土,那种爆破的悲哀和怜悯将会化作一股希望。一双双渺小的手掌握着一根根巨大的画笔,用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画上了一抹抹浓烈厚重的彩虹。

  无论是三个世纪前饱受“考/迪/罗/主/义”和“大棒政/策”侵/略的南美,还是上个世纪饱受殖/民/主/义风霜的亚非拉三大洲,又或是这个世纪的中东地带——当那遥远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鲜艳的彩虹,人们就知道战火将要远去。

  在这些国度中,“彩虹”不是一道自然形成的风景,也不是对于“同/性/恋者”的代名词,而是充满光亮的形容词。真正的爱,不是悲哀和怜悯,而是希望和勇气。

  一个不成熟的理想主义者会为理想悲壮地死去,而一个成熟的理想主义者则愿意为理想苟且地活着。我相信,在理想主义普遍遭到嘲笑的时代,一个人仍然坚持做理想主义者,就必定不是因为幼稚,而是因为精神上的自信和自觉。

  在新闻联播播放的录像上,不知是哪的人,用一个炸弹炸毁了一幢楼房时,程程大叫了一声。

  杨乐歆连忙捂住程程的双眼。

  然而,陈修竹却揪住杨乐歆的衣袖,将她的手移开。

  “给程程看看吧。”陈修竹落下这么一句。

  再走进屋内时,他似乎对参赛作品有了初步构想——那个作品就叫作“拱廊”。“拱廊”是闽南语的方言,翻译过来就是“憨人”。

  有时候,常常在想,听完一个人的生平经历后,内心的最终感觉,而回馈主角的永远都是人生的沉重,不敢来振动。人啊人,一世人,究竟要过春夏秋冬呢?

  但人各有路,人各有梦。哪怕梦里的世界只是空中楼阁,哪怕只是虚幻浮华,那也是待人跋涉千里,行过流水白云,青山松月后的歇脚落处。

  心上一字敢,甘愿作憨人。

  【作者有话说】

  心上一字敢,甘愿作憨人。——五月天《憨人》

  第十三章 流水十年间

  “陈修竹,别老在房间里待着,陪你姐出去买菜!”陈父敲了敲他房间的门,而后说道。

  陈修竹放下手中的铅笔,他看着画纸上简单构造的房间形态,而后打开了房间的门。

  “最重要的是买一条现杀的鱼,剩下的你和你姐自己看。”陈父拉着陈修竹的胳膊推至玄关处,贴心地替陈修竹找出他的运动鞋,“快去快去!”

  他叹了口气,在衣架上随意拿了一件风衣,又搭了一条围巾。换好衣服后,顾盼四周,也没见杨乐歆的影子。

  正是这个时候,陈父拉着杨乐歆的胳膊从她的房间里出来。

  杨乐歆一脸不情愿地抱怨着:“爸......”

  陈父咂巴着嘴,看着陈修竹和杨乐歆,说道:“两位年轻人,别老闷在屋里看手机。佳节在即,多为家里的老年人做点儿好事!”

  “爸,你和妈才50出头,也不老啊!”杨乐歆一边穿着大衣,一边说。

  陈修竹也附和道:“爸爸妈妈又帅又美又年轻!”

  “就你们嘴甜儿。”陈父拉开门把,将二人推出,紧接着“嘭”的一声,房间的门关上了。

  杨乐歆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看向了陈修竹。陈修竹也看着紧闭的房门,抽了抽嘴角,低头看向了一旁的杨乐歆。

  最后,两个人都忍不住似的,笑了出来。

  两个人并肩走在长街上,路过的都是来往的人群。陈修竹微微眯起眼睛,看着高挂在冬日天空之上的太阳,又看着身旁的杨乐歆,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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