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要回头,又撞到另一个人,是那名四年级学生的朋友。这两个人,陈修竹一直都知道名字,一个叫徐子凯,一个叫苏影彭。
苏影彭堵住陈修竹的去路:“陈修竹,你怎么敢告诉老师?”这时,他眸色一亮,指着陈修竹光溜溜的额头,拉过徐子凯过来,大喊道,“你看,陈修竹额头上竟然有颗痣!”
徐子凯也捧场道:“哇,哪个人额头上会长痣,跟怪物一样!”
说罢,他抬起手,拉开嘴唇,翻起白眼,对陈修竹扮了个鬼脸。
苏影彭和徐子凯肩并肩站在一起,接着,他用力将陈修竹推倒在地,道:“是怪物诶!怪物诶!怪物诶!”
回忆将陈修竹拉到这里,他猛地“嘶”了一声,惹得化妆师一惊。询问他是不是有点疼,陈修竹却摇摇头,并非如此,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也是在那天之后,陈修竹回家就跟陈父陈母嚷嚷着要去理发,非得要梳刘海,硬要将痣遮住。小时候的陈修竹是个很沉默的人,可是陈父陈母在以后三年并不知道陈修竹在校园里被欺/凌的事情。在小学毕业之后,仗着陈母有北京户口,便举家搬到北京,在北京那儿将学生生涯完成。
有时候沉默也有错,只是不爱说话,就要被欺负吗?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话说得太多,容易被欺负;话说得太少,容易被欺负——既然如此,那以后人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话。
不过,在他印象里,徐子凯和苏影彭在初中时因为殴/打同学,被学校劝说回家教育反思,但后来好像初中也没念完,辍学去做技术去了。至于他们之后的生活,陈修竹和他们路径不同,很是陌生,并不有耳闻。
化妆师道:“你其实很适合染暗金色头发,怎么现在不染了?”
陈修竹“额”了一声,没有说话。为什么现在不染了?因为能说服自己去染发的那个人已经见不到了......他平添起浓浓的悲伤。
“伤头发。”这是陈修竹给自己找的借口,如果不是陈修竹,在外人看来,这是一个极为正常的理由——染头发确实伤头发,更何况像这种全染,还不是挑染。
事到如今,陈修竹已经29岁了。周围的朋友都在劝自己赶紧找一个人,谈一场恋爱,确定下来就赶紧步入婚姻的殿堂。他们说得朗朗上口,可是自己心里就是有道过不去的坎。
自己喜欢的是林素纯,却从未想过要和她结婚,连恋爱也没设想过,甚至只是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因为对于林素纯来说,能够健康快乐,长久生活下去,已经是一件巨大的奢侈品了。这么多个月过去,他自以为走出这段短暂的爱情,走出那段让她受伤的阴影,时至今日,那也是安慰自己的医药品,也是自己人生旅行的纪念品。
那走不出的回忆,就是现如今陈修竹跨不过的距离。面对孟希晗那样热烈的、一见钟情的喜欢,他做不到回应孟希晗。如果做不到回应,那就不是喜欢,正因如此,在那场雨夜里,陈修竹才会用委婉的说辞拒绝孟希晗的告白。
受过伤害,希望别人别受伤害。
摇摇摆摆这么多天,犹犹豫豫这么多月,在2013年4月19日这天,陈修竹才在这简陋的摄影棚里确定了自己的内心。
他忘不了林素纯,他还是喜欢着林素纯,他还是爱着林素纯。
或许这一生,他和林素纯注定要纠缠在一起。
化完妆后,孟希晗走上前,看到面前的男生,穿着白色衬衫,戴着黑色领带,虽然有些歪了,但丝毫不失风雅。她“哇”了一声,对着化妆镜竖起了大拇指,赞叹道:“陈修竹,你好帅啊!”
陈修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微微勾唇一笑,谢了孟希晗的好意。
然而,孟希晗也不是办事儿拖拖拉拉的人,趁着陈修竹对镜观赏妆容时,她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堆衣服。陈修竹见状,赶紧跑过去帮忙,他接过孟希晗手中的那堆衣服,一件又一件平铺整齐之后,再一件又一件完整地悬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这样可以吗?”陈修竹抬眸问道。
孟希晗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紧接着就指着这些衣服介绍道,“这些衣服都是配套的,包括鞋子也是,有球鞋、板鞋还有马丁靴。现在,去试衣间把这些衣服换好,准备拍摄。”
第一套衣服,是黑色薄款马甲,内搭深灰色衬衫,搭配黑色工装裤和黑色马丁靴。陈修竹站在镜头前,按照摄影师的要求摆了几个帅气、潇洒的造型,拍了几组照片,又被孟希晗推进换衣间。
第二套衣服,是藏蓝色西装短款外套,内搭白色浅条纹衬衫和亮银色领带,搭配浅蓝色修身长款牛仔裤和板鞋。陈修竹从换衣间走出来,还是按照方才的流程,造型也摆得更加得心应手。
第三套衣服,是红黑格子羊绒衬衫,搭配白色配有印花图案的短袖,衔接卡奇色牛仔裤和褐色马丁靴。这一身换装出来,拍摄组都“哇”了一下。
第四套衣服,是卡奇色长款风衣,内搭天蓝色衬衫和深色领带,下搭黑色工装裤和黑色马丁靴。拍摄组在这一套衣服的拍摄上花费了不少时间,等到陈修竹动作都摆累了,心里有些烦躁,他们这才让他重新再换一套衣服。
第五套衣服,黑色皮质设计不规则夹克衫,内搭红黑格子衬衫羊绒衬衫,搭配军绿色工装裤和褐色马丁靴。拍摄组问道:“衬衫循环利用吼?”孟希晗坐在导演旁边,悄悄地提醒道:“有两件相同的。”
最后一套衣服,深蓝色长款围巾,搭配灰黑格子衬衫和阔腿牛仔裤,搭配白色球鞋。陈修竹终于拍完六套衣服的定妆照,正打算凑到电脑前看看拍摄成果,然而孟希晗却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沓纸条。
“这是什么意思?”陈修竹瞪大眼睛,看看纸条,又看看孟希晗,“为什么给我纸条?”
身后有一些员工正对着陈修竹绽开笑颜,陈修竹愣了片刻,却见下一刻,孟希晗将这些纸条统统塞进了自己的手中。
定睛一看,这些纸条上全都写上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并恳求拍摄先生一定要加一下,顺便带了一堆可可爱爱的手绘表情。
孟希晗耸了耸肩,道:“说真的,作为你的追求者真的挺累的,稍微不注意就收获一堆情敌。”
陈修竹叹了口气,将这些“追求纸条”都还给孟希晗手中,道:“你还给他们吧!”他顿了顿,随后笑了笑,“然后,跟他们说清楚,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里,孟希晗连忙追问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是谁?”
“......”沉默良久,陈修竹抿起了嘴角,轻声地道,“很早就有喜欢的人了,也不需要知道。”
拍摄组将那些照片一一传到孟希晗的电脑里,两个人又一起去照相馆将这些照片全都打印出来。孟希晗分了一部分给这位拍摄模特,却被陈修竹拒收了,只能说是暂时的拒收。
“先留存在你这儿,等拍摄全都完成后,你再自留一部分。”
“好。”
由于拍摄花费了不少时间,包括卸妆工作也耗掉大都时间,等孟希晗和陈修竹坐进车内,已经晚上九点了。孟希晗提议带陈修竹吃宵夜,陈修竹点点头,说这顿他请客。
那家饭馆是铜锅涮羊肉,陈修竹调侃了一句:“颇有家乡的味道。”
孟希晗问道:“你是北京人?”
陈修竹这才点点头。
这家店很是火爆,晚上九点多门口都有一堆人等位排队。在这个过程中,孟希晗指着这家店旁边的婚纱店。
“在火锅店旁开婚纱店哦,感觉婚纱都是铜锅涮肉味道的诶!”孟希晗观赏着摆设在橱窗里的婚纱,很是华丽,陈修竹注意到孟希晗满是羡慕的神色。
他走上前,也跟着孟希晗欣赏着这袭婚纱。
欣赏了一会儿,陈修竹才转头问道:“这件婚纱是不是很好看?你很喜欢?”
孟希晗说:“说真的,结婚大概是很多新娘子心中最美的期待了吧!结婚前憧憬自己能穿上雪白的婚纱,希望能和新郎白头到老,相守一生。大多数情况下,结婚后还不是出/轨、外/遇——生活满地狼藉,一片粉碎。”
接着说:“如果婚姻是失败的,那婚前的那些彩礼、钻戒、婚纱婚服还不是海市蜃楼,还不是空中楼阁,那些钱全都付诸东流。如果婚姻是幸福的,那也是很少数人才能品尝得到的滋味。那婚姻还有什么意义......现在这个大环境,婚姻和爱情都不是对等的。婚姻的存在否定了爱情的发生,也贬低了爱情的价值。”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的陈修竹,问道:“陈修竹,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成为摄影师吗?”
陈修竹反问:“为什么?”
孟希晗长吁短叹过后,才开口说道:“因为成为摄影师就可以常年流浪在外,减少受家里的影响。我母亲为了跟我父亲离婚,同我父亲他们一家争执了二十多年,这二十多年来,我父亲他们家一直咬死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