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干什么事都不先想着你,你为什么坚持执意和他在一起?”很明确地表示,这是陈修竹第一次这么质问林素纯。
大概是心中的嫉妒在作祟,连续多天,直到今天才终于被点燃了怒火。
“刚认识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林素纯说,“等身体康复之后,我开始在北京内找工作。好几份简历都石沉大海了,唯有这家画室将她录了。”
她说她第一眼看到图楠谨的时候,他还是如此干净清爽,看样子十分天真无邪,而且讲话做事都极有礼貌。
那会,图楠谨抱着鲜花对林素纯告白,林素纯点点头也算是同意了。原以为相爱之后,他们会一直长久地走下去。
可是,日子久了,图楠谨把自己的缺点一天一点、一丝一缕、一分一厘地全都暴露给林素纯了。他开始挥霍钱财,开始早出晚归,虽然还是对林素纯很好,但这种“好”已经不是纯粹的好,它包含着很多难以想象的复杂情绪。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陈修竹翻看着菜单,在听完林素纯说完这句话,他合上菜单。
目光如炬,深深地烫在林素纯心底。
“不喜欢了。”林素纯看着窗外的阳光,“但是分手还是有理由的,打算等哪天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就可以顺水推舟分手。”
陈修竹单手撑着脑袋,偏头眼含笑意地看着林素纯。
看着阳光在林素纯扎着马尾的头发上跳跃,那一刻,他特别想问“那你对我有什么看法?”但一想,很多事情还得需要时间的沉淀,所以将这句话咽了下去。
服务员端着两杯蜂蜜柚子茶放到桌面上,欲要离开,却被陈修竹叫住。陈修竹指了指图楠谨的那杯奶茶,示意服务员赶紧收走。
那杯碍眼的奶茶终于离开了陈修竹的视线,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
“那天......”打破这短暂的沉默,林素纯喝了一口蜂蜜柚子茶,说,“冒雨买药,真是辛苦你了。”
陈修竹补充一句:“其实这句话应该是我来说。”他重新凝望起林素纯来,“谢谢你,还有——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
不用林素纯在单纯地询问,她当然知道陈修竹所说的“这么多年来,辛苦你了”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图楠谨对林素纯的过去一无所知,所以在林素纯发烧或感冒的时候,他无法像陈修竹那般,什么事情都要想周全,将林素纯放在第一位。图楠谨对林素纯的感觉,只是第一眼的喜欢,却也只是浮于表面的喜欢。
但陈修竹不一样,他是知道林素纯被病痛折磨的过去,也经历过林素纯晕倒的时候。所以在林素纯发烧时,他会显得比林素纯本身还要更加担心她。陈修竹知道,他对林素纯的感觉,已经不是喜欢了,这是爱,是钟意。
如果上天要陈修竹挑一天的记忆永久封存在脑海里,怎么忘都忘不掉,那么陈修竹一定会选择2013年10月18日,星期五晚上。
那晚,李枫眠给他发了很多建筑设计方面的案子,让他趁着这几天空闲赶紧研究一下,方便工作后的职位调度。
这时,突然有人敲门。他潜意识地以为是快递,于是跑到门边说了一句“快递就放门口吧!”。
结果下一刻,林素纯的声音突然传来:“陈修竹!我把衣服给你洗好了!”
他想都不想地打开家门,让林素纯走了进来。
她提着一个大的纸袋,里面装着已经洗到白到发亮、一尘不染的白色衬衫。陈修竹接过纸袋,又用水壶给林素纯倒了杯水。
端着玻璃杯出来后,就看到林素纯坐在沙发上,看着未关的电脑里的内容。电脑屏幕上正是一张东京塔的图片,旁边还有很多对于东京塔建筑结构的解析与说明。
林素纯就这么一字一句地认真品读,虽然很多专业名词不太懂,但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就连陈修竹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自己旁边都不知道。
“给你水。”陈修竹将玻璃杯递到林素纯的手中,而后说,“你为什么这么确定我还住在这里?”
林素纯想了想,随口说道:“我心里有一种预感,预感你还在这里,而且我口袋里还有你给我的备用钥匙呢!”
“幸好我还住在这里。”陈修竹的神色立刻从喜悦转换成一种担忧,“如果我不住在这里,你这么贸然敲门,连消息也不发,万一遇到点儿什么事——”
“你说得对。”林素纯掏出手机,陈修竹看到手机的型号,是今年春新出的,“我得加一下你的微信,方便以后联系。”
听到这里,陈修竹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之后,陈修竹通过了林素纯的微信,也加到了林素纯的电话。
他好奇地问:“你换手机号了?”
林素纯点点头:“从台南休养回来后,我哥送给我的第一个礼物,就是这部手机还带我新办了一张电话卡。这其实是个好兆头,许愿我能彻底地走出病痛,换一种新的生活,完美的、健康的、快乐的、无忧无虑的生活状况。”
再点开林素纯微信头像,还原来那个——大橘猫和小白兔。
他轻声笑了笑,偏头看去,却又是碰到了林素纯的双眼,心下一软。
定了定神,复又开口:“台南?”
想到了在高雄的那家医院偶然撞破的那双眼眸——呼吸急促,他微微凑上前,低头俯视着林素纯,又是问道:“高雄吗?”
看着林素纯微微闭眸,仔细想了想,最后点点头。
陈修竹看见了,他鼻头一酸。
那天的种种经历历历在目——这位患者的消化道出血、路过医护人员把自己猛然推开。下一刻,他就看见了现在此时此刻如此相似的双眸,也是闭紧的,也是恬淡的。
恍惚间,他来到手术层,看着紧闭的手术室的大门,跪在地上,在医院冰冷的墙壁上祈祷着最永恒的执着。
“那天,”陈修竹抽泣一声,带着哭腔,郑重地道,“那天我在......”
林素纯瞪大眼睛,惊呼道:“你在?”
“我在的,林素纯。”他肯定地点点头。
陈修竹的眼角滑落一颗泪滴,顺着脸颊再到下颌,最后重重地滴在了林素纯的手背上。泪滴是滚烫的、咸涩的,林素纯指尖颤抖,缓慢地抬上来,在离陈修竹脸颊的一公分处停住。
下一刻,陈修竹也是缓缓抬手,泪眼蒙眬,他扣住林素纯纤细的手腕,随后林素纯的手掌贴在自己脸颊两侧,她用拇指轻轻地抚去他的泪水。
“那天,程程正好发烧了,我和我表姐带他医院看病。中途,我有些渴了,出去买水。回来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位医生在谈论‘白血病’,顺着他们的话语,我就来到住院楼的五楼,然后一个患者半夜消化道大出血......又跟着医护人员的脚步,来到手术层。”
“我不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但他也是白血病患者。说到白血病患者,我就想到了你。我认识你那会儿,你也是白血病患者,我知晓你的痛苦,所以我也能共情他们。我来到手术层——虽然我进不去,但我尽己所能,双膝跪地,对着医院的墙壁,发誓最真挚的祈祷。”
说完,陈修竹从茶几上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眼泪,但擦完了之后,反而更加泪如泉涌。
林素纯双手捧住陈修竹的脸,凑近了些许,怅然地开口:“那就是我。那就是我啊,陈修竹。”
陈修竹的瞳孔骤然睁大,他收起眼泪,眼神充满着痛楚,道:“林素纯,我能......抱一下你吗?”
下一秒,怀中投入一片温暖,林素纯的下颌靠在陈修竹的肩膀上,枕着衣服那毛绒绒的布料,双手攀上陈修竹的后背——他比之前瘦了些许,连脊背都变得略显单薄起来。
他怔愣片刻,缓缓收紧手臂,环住她的腰,将林素纯更紧地拉向自己。
屋外是车水马龙的北京一角,是万家灯火的彻夜不眠;屋内是温暖的怀抱,贪/欲渴求般恶劣地蔓延。
他们拥抱着,与过去的一切和解着,也将对方的骨骼深深地揉碎进各自的心中。
林素纯靠在陈修竹的肩头,轻柔地道:“陈修竹你知道嘛——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像你。”
就像现在,在黑暗的演唱会现场,一阵清脆的电吉他声音划响。电吉他不断切换着和弦,最后电吉他声停顿,大屏幕上赫然映出三个手写大字——再遇见。
场地欢腾费扬起来,观众在欢呼、鼓掌,有些还在小声唱着什么。
舞台灯光亮起,聚光灯分别打在主唱、鼓手、贝斯手、吉他手、键盘手身上。
旋律又一次奏响,主唱的声音紧随其后。
|只一年的情节像大雨匆匆打击过的屋檐
|还凌乱的房间像吉他用力刷错几个和弦
|时间过了几年我想我们都忘了彼此的脸
|难道这叫有缘我没想过我们会再遇见
|故事已经翻了几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