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夫人不必忙了。”正在这时,裴国公声若洪钟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他便大步迈进了厅中。
他身后,是连氏、裴琛母子,以及顾惜音。
顾老夫人心里一喜,面上却悲痛地说:“家门不幸啊,出了这等忤逆不孝的孽女,还要劳烦国公和夫人跑这一趟……”
“顾老夫人说得不错,你顾氏确实家门不幸,才会出了你这么一个刁妇!”裴国公不客气地打断了她的话。
顾老夫人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裴国公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顾氏家门不幸,出了你这么一个胡搅蛮缠,倚老卖老的刁妇!”裴国公的声音略沉了几分。
顾老夫人这下听清了,险些气了个倒仰。
若非对方的身份,让她有所忌惮,她早就扑过去挠人了。
她死死压下心头的怒意,声音尖锐道:“裴国公何出此言?”
顾惜瑶也是一脸惊愕。
虽然裴国公向来是个不按牌理出牌的人,连当今圣上,都要礼他三分,更不用说那些御史言官,看到他,都要绕道走。
但这般一开口,就骂祖母为刁妇,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你自己做了什么,还好意思问?惜音是我裴家儿媳,她就算有错,也轮不到你个老妇来责难。
当街让恶奴打自己的孙女,亏你做得出来。惜音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投生到你顾家,既然这么不待见她,便趁早断绝了关系,免得你动不动就拿不孝不敬来压她。
你们顾家未曾善待过她一天,凭什么要求她要孝敬你们?
再没见过你们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顾老夫人眼前一黑,险些晕倒。
她气得哆嗦着唇道:“你、你休要胡说!顾惜音这贱丫头,就算嫁到了你们裴家,也依旧是我顾家的女儿,她做错了事情,我这个当祖母的,怎么没有资格教训她?”
“顾老夫人此言差矣,惜音虽是你们顾家的女儿,但她如今可是我裴家妇,她做错了事情,自有我们处治,哪用得着您老人家以祖母之名,惩治她?
不孝、不敬?
敢问顾老夫人为惜音做过什么?
据我所知,你们顾家是宁愿疼一个与你们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也不待见这个因为你们的疏忽,而流落在乡下,吃了十几年苦的亲孙女呢。”
相比起裴国公的直来直往,连氏的语气,则委婉很多,但也是字字犀利。
顾惜瑶面色一白。
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不就是指她么?
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世后,这一直是她心里迈不过去的槛。
这时被人血淋淋地指出来,就像是被人用力在她脸上扇了一巴掌一般,她脸上火辣辣的。
顾老夫人气得面色铁青,却找不到反驳的话。
因为她确实瞧不上顾惜音这个在乡下长大的粗鄙村姑,从顾惜音回到顾家起,她便百般挑剔,动不动就责罚训斥于她。
看到她吃瘪,顾惜音心里一阵痛快。
顾老夫人不是好人,偏袒顾惜瑶就算了,对女配却动辄嫌弃打骂。
今日若非她跑得快,是真的会被打的。
从前女配还在顾家时就被顾老夫人责打过多回。
但顾青山和秦氏从来不当一回事,只会说,顾老夫人是她祖母,祖母教训,便得乖乖受着。
女配满腹委屈,只能自己咽,从来没人站她这边,为她说话。
闻讯赶来的顾青山、秦氏、顾璟瑜,才踏进前厅,便听到了连氏说的话,面色很是难看。
“裴国公、裴夫人,你们这是何故?”顾青山忍着气道。
“纵然不是在跟前养大的,但也是亲生女儿,你们心里没有愧疚就罢了,怎么敢对这个孩子下手?”连氏拉过顾惜音,抬起她的脸,让她对着顾家几人。
看着鼻青脸肿的顾惜音,顾家人都愣了愣。
“惜音这是……”秦氏不甚确定地问道,因为对方的脸上,还有指印。
“这是被你们顾老夫人叫人打的。可怜这个孩子,生在你们顾家,一天的福都没享到,还被你们追着打。你们顾家的家风,可真是让人害怕,生为长辈,竟当街教训责打亲孙女,这事情,哪家有德行的老人,做得出来啊?”连氏越说越火大。
哪家有德行?这是在赤裸裸地说顾老夫人没有德行呢。
顾老夫人气得心口起伏,抖着手指着连氏道:“你莫要太过分,别以为……”
“你指谁呢?把你的臭手给我放下!”裴国公怒声喝斥道,本就威严的眼睛,叫他一瞪,像铜铃一般,吓得顾老夫人脸上皮肉一抖,立即放下了手,因为憋屈,一张老脸,更是涨成了猪肝色。
顾惜瑶却满脸疑惑地看着顾惜音的脸。
她这脸上为什么会有伤?
明明在东城离开时,她还好好的啊。
难道是……
第34章 没有男女之情
她面色古怪地看着兴师问罪的裴家几人。
该不会是听了祖母派去的下人说,顾惜音不孝不敬,然后便严惩了顾惜音吧?
既然如此,他们此时这么气势汹汹的,难道只是为了做样子,掩人耳目?
毕竟动手打儿媳,说出去不好听啊。
顾惜瑶自以为洞悉了一切,饶有兴味地看着顾惜音。
这就是敢与她动手的下场!
裴国公目光扫过顾家几人,冷笑道:“你们既然这么不待见我儿媳妇,那她干脆便与你们断绝关系,以后都不要再往来好了,没了关系,你们便休想再以什么不孝的名头来牵制她。”
此言一出,顾家众人的面色,俱是一变。
秦氏直接瞪大了眼睛,愕然地看着他,气愤道:“裴国公,惜音是我们的亲生女儿,这关系怎能说断就断?您可莫要胡说!”
顾青山亦是强压着怒意道:“事情哪有那么严重,就闹到了要断绝关系的地步?裴国公,您纵然是惜音的公爹,但也不能做出让她和我们家断绝关系的事情吧?您就不怕传扬出去,被人说是以权压人?”
“你们都不怕被人耻笑苛待亲生女儿,我便是以权压人,又如何?”裴国公毫不在意。
顾青山一噎,恼恨无比。
但偏偏人家的爵位在自己之上,加上对方曾立下赫赫战功,又深得皇帝倚重,在朝廷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更是各个皇子,争相拉拢巴结的重臣。
再不服气,他也只能憋着。
整个顾家,最开心的,莫过于顾惜瑶了。
在听到裴国公说,要让顾惜音跟顾家断绝关系时,她的心怦怦直跳,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
若真是断绝了关系,那才好呢。
那她就是顾家唯一的嫡女了,再没人敢说,她是鸠占鹊巢。
可即使再兴奋,她也只能按捺着,不好在这时候说什么。
一直没说话的顾璟瑜,见事情演变至此,也是气愤无比。
他的目光冷冷地看了眼顾惜音,而后才看向裴琛,皱眉道:“行之,惜音不懂事,你身为她的夫婿,可不能任她胡来,还有裴国公和裴夫人,我知他们也是一时冲动,说的气话,你快劝劝他们,让他们消消气,可别因为这点小事,而让两家的关系闹僵才是。”
顾惜音心想,若真能断了关系才好呢,以后大家就不必往来了,那她也不必再应付顾家一大家子了。
毕竟顾家对女配,也不怎么样,而且还有一个时不时找她麻烦的顾老夫人,以及老鼠屎顾惜瑶,若是接着往来,今日的事情,势必还会再上演。
更何况,今日的事情,顾家人在心里肯定都已经恨上了她,再往来,也不会给她好脸色。
裴琛没有理会顾璟瑜,而是低头看向顾惜音,“你自己怎么看?”
顾惜音立即一脸怯怯地站到了他身后,然后苦涩地说:“我、我听父亲和母亲的安排。”
裴琛见状,已明白了她的意思,抬眸看向顾璟瑜,神色冷淡道:“你该劝的是顾老夫人,惜音是你妹妹,你不说维护她,但至少该劝阻你祖母,不要对惜音如此苛刻,她自小没在你们顾家长大,如今出嫁了,却还要被你们训斥责打。”
顾璟瑜噎住。
一旁的顾老夫人却忍不住声音尖锐地反驳,“顾惜音那贱丫头是我孙女,我教训她,是天经地义之事,纵然她出嫁了又如何?我还是她祖母!她做了错事,我自然要责罚她!”
顾璟瑜面色变了变,赶紧朝她使眼色,“祖母,少说两句!”
裴家提出断绝关系的原因,就是祖母动不动教训顾惜音,祖母倒好,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
这不是更好地给了裴家发难的借口?
顾老夫人有些后知后觉,但她认为自己是长辈,长辈教训小辈,天经地义,加上顾惜瑶也在一旁帮腔,“大哥,祖母也是对……惜音,太过失望了,才会这般急切,祖母并没有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