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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时_伊人睽睽【完结】(171)

  陈书虞趴在桌上,迟钝地抬起脸。他眯着眼睛半晌,才认出了她是谁,痴笑:“鸣呶啊,对不起,我那天不是要杀你……我从来没想杀你,嗝……”

  一屋腥臭,酒嗝熏得鸣呶差点晕过去。

  鸣呶:“陈五,你真是废物。你家里让你从军,你非要学文,说辅助我皇兄。现在呢?你的殿前司都成了筛子了,这就是你瞧不起武官的结果!为国争光,为什么拘于文武?鬼市都被你折腾得快完了,你还在吃酒!”

  她见他还昏昏沉沉,倏地想起樱桃宴那夜,陈书虞看着宝樱姐眼睛发直的样子。

  小公主干脆一横心,喊道:“你再这么颓丧下去,宝樱姐就被你害死了!”

  宝樱?宝樱!

  陈书虞茫然抬头,扭头在屋中寻找少女模样,他指着鸣呶哈哈大笑,又疑惑此女为何眼熟。

  他醉意濛濛,眼中光华时暗时亮。

  鸣呶:“你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我皇嫂,为了陈家,为了我哥哥,你也要撑过去!啊啊啊啊你给我起来啊——”

  鸣呶拔萝卜一样想把他从酒桌上拔起来,却哎呦一声,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酒坛咕噜噜滚了一地,摔得小公主龇牙咧嘴,而陈书虞恍恍惚惚地坐在地上,又怔忡半刻,忽然醒过来,红了眼。

  他咬牙:“鸣呶,你莫非知道是谁害我?”

  坐在酒坛中快被熏过去的鸣呶揉着自己手臂,努力抬起下巴,表现自己的高贵与智慧:“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那个人一定会很快行动。那个人利用你一次,他们把你当废物,一定想用你第二次。毕竟,你手中有兵,如今是他们最需要的……”

  鸣呶手撑着自己越来越沉重的小脑瓜,镇定道:“陈五,你听懂我在说什么了吧?听懂的话,你赶紧起来,帮我去找个医师,我好像要被你的酒熏晕了……”

  陈书虞呆呆看她,迟钝地张大嘴。

  --

  六月四日下午,高家府邸,布置着一场宴席。

  云野试图来看高善慈,因高家侍卫布置森然,他只寻到一刻钟时间。

  他再次说服高善慈,说自己明日拜访高家。

  高善慈虚弱:“也许,我直接和你走……”

  他打断:“小慈,我想光明正大带你离开。我下药

  不是想害你哥哥,只是想让你哥哥答应我们的婚事。”

  高善慈垂着眼。

  因为相似的话,她哥哥也说过:“毕竟朝堂安排的和亲是公主和亲。你与霍丘使臣有情,哥哥为了你,总得商议个章程。你让云野来家中拜访,哥哥下药,只是为了你的幸福。”

  高善慈同样虚弱地说过:“也许,我不会和他成亲……”

  高善声:“说什么呢?张二郎写了那封休书,你难道真要高家上下因你蒙羞?小慈,成大事者,莫要心慈手软。”

  是么?

  她的哥哥,她的情郎,都不心慈手软……吗?

  --

  六月四日,姚宝樱昏昏沉沉被关在寝舍中,那软筋散的作用更强烈了。

  她醒来时,却看到床榻边就着水写了几个字。

  那不是张文澜的字迹。

  而就着水写的字,要让她这个最近昏睡时日增多的人看到,需要严格把握好时辰和看守轮换的批次。

  手脚锁链晃动的姚宝樱当下抬头,朝四方看:是谁,能在张二郎的寝舍床榻边给她留字,而不被张二郎发现?

  她心脏砰砰,没有想出所以然,只好去看那字。

  那字写着:戌时三刻,净梧院东,送你出府。

  这是……谁写给她的?

  --

  六月四日下午,张文澜早早离开官署。他提着一尾鱼,回去府邸,要给自己的夫人做鱼吃。

  他开门之际,正碰上姚宝樱解开锁链,跌跌撞撞地要逃出府邸。

  二人对峙,寝舍门重新关闭。那尾鱼弄湿了郎君的衣摆,被丢在了地砖上。

  鱼在地砖上扑腾,张文澜含笑着走向姚宝樱。

  他抚摸她下巴,问她知不知晓一首诗。

  他缓慢地从阴影中走出,笑吟吟:“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叫人骨髓枯。”

  黄昏切割地砖,金光与暗光错乱。寝舍中,他像胜利者,她像落汤鸡。

  当真如此吗?

  姚宝樱煞白着脸,她步步后退,崩溃一般地尖叫:“你说过你厌恶我,你不会给我一道好眼色,不愿和我有一丝瓜葛——”

  “我厌恶你。”张文澜淡道。

  “我不会给你一道好眼色。”他的面容在黄昏下显出金昏色的诡影。

  “我不愿和你有一丝瓜葛。”他眼尾轻轻扬起,有了笑意。

  他朝她走来,俯下脸。

  屋中阴影如刀子般将他切成两半,一者如玉人,一者如鬼怪:“那些都是骗你的。”

  姚宝樱跌坐在榻,看着地上挣扎的鱼,鱼身踩出来的一地水沼,还有他衣摆上的云草纹沾上鱼腥臭气。

  黄昏帷幔飞起,映着金色光,簌簌如樱桃花落。

  六月了,被张文澜藏了一个春天、一个夏日的禁园樱桃花已枯。他的樱桃花落了,禁园中新叶稀稀拉拉,时光已逝。

  寝舍中,被逼退到床沿边的姚宝樱笑起来。她袖中藏了瓷片,心中有一桩出走计划,而她将用旁的方式刺伤他。

  张文澜不动声色:“你笑什么?”

  姚宝樱:“我笑你可怜。”

  她坐在床榻间,也像一个恶鬼般,笑着朝他抬起脸。

  他只僵一下,便不以为意,试图维持自己胜利者的风度:“我本就要你可怜……”

  他话没说完,浑噩失声。因她在黄昏余光中抬起脸,朝他露出金辉玉色。她目中水光粼粼,盈盈间闪着碎波。

  她乱发贴颊,面色苍然中带着不正常的晕红。

  她乌黑的眼睛缓缓避开他的目光,怔望寝舍漂浮尘埃,俯看地上污浊浑水:“张文澜,我笑你可怜。

  “我可怜你本是天上狐,却将自己作践成地下鬼。

  “我可怜你明明身居高位,却敏感多疑畏惧人心。

  “我可怜你重重布置只为得到我的爱,而重重布置之后,却还是把我推到了你的对立面。我可怜你自傲自负,捏着一把棋子以为算尽所有,却始终勘不破情之一字。

  “我可怜你身坐枯井不明缘由,困在张宅中只能看着头顶一片方圆天,连愿意陪你的人都求不到。

  “你真可怜——你连可怜的爱,都得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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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一章终于回收了,背景人物们登场啦~努力把第一卷结束!

  第97章 何愁富贵不相逢6

  骂人有瘾,骂张文澜更有瘾。

  当事情已经失控、朝着那个悬崖极速狂奔时,姚宝樱要过把瘾。

  但过了瘾,她骂完后,眼珠便不自主地看四方的桌椅边缘、床柱墙头。好在这屋子丁点儿尖锐些的地方,都在最近被侍女们贴心地裹上了柔软绸缎。

  姚宝樱难免心酸。

  侍女们恐怕以为这些包裹的绸缎,是为了防止姚宝樱一个想不开,一头撞上去自尽。

  然而这是为了防止张文澜闷不吭声地撞上去。

  所以……她还关心他的死活吗?

  在他对她做了这么恶劣的事后,她真的还在意他是死是活吗?

  她和阿澜终究变成一对怨侣,期间缘故是他错了更多。正常人都应远离疯子,尤其是一个过于聪明的疯子……

  姚宝樱手脚上的铁链刺得她肌肤发凉,她低着头,忽听到张文澜很轻的笑声。

  她愣一下后,听到那笑声继续。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抬头,那个疯子——

  披着人皮,穿着公服,丢开鲜鱼。疯子长着一张英俊多情的脸,微长的眼尾勾着一些泛着胭脂红的水汽。

  他看着像要哭。

  但他确实在笑。

  很淡漠、无所谓的、茫然的笑。

  也许人在不知道如何面对创伤的时候,只能笑。

  张文澜便这样看着床榻上的姚宝樱。

  她的眼神里直白地写着“疯子”,他的心脏因此而时不时抽、搐一下。但可能抽的次数太多了,他已经不觉得痛了。

  张文澜道:“樱桃,我已经累了。我不会再和你吵了。”

  姚宝樱:“你每次都说你累了。你到底是多累,整日都在累?”

  张文澜带着恍惚的笑意望着她。

  他缓缓说:“其实,我想过要好好与你相处,与你做最寻常的夫妻。你失了忆,忘记了江湖,可以来保护我。你心里眼里都只有我……”

  他思考一下:“但是即使失忆后,你眼里也不是只有我。后来你不肯再失忆……容我猜猜,你如今的愤怒与先前更有所不同,是想起了大半吗?那也正常。你不肯喝鱼汤,不肯佩戴幻铃,我每每靠近,你就开始与我斗智斗勇。我只能与你同吃同住,来让你进些食。可即使这样,你也怀疑我会给你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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