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想抬手,被缚在床头上的那只手上的布条绷直,阻隔了他的动作。
当平时难以碰触的部位被少女牙齿磕到时,他猛地拱起身。张文澜侧过身脸埋在褥下,乌发缠在唇侧,一片红一片白。他大口喘出声,拳头也握紧,青筋绷得近乎痉挛。
姚宝樱被他的反应吓到。
这是怎样活色生香、超乎她理解的画面——
没有床帏遮蔽,日头光华大照。他汗湿红颈,白雪般的肌肤被日光照得琳琅满目。这简直像被蹂、躏一般。
而他本就好看。
他是那种性别有时模糊、有时又不模糊的好看。
姚宝樱很难说清,只知道他平日眉目线条凌厉,面色冷毅,看人的眼神冷飕飕,官威大得不得了。然而他打马过街头时,整个汴京城的百姓都知道,开封府有位英俊的张二郎当官。张二郎成亲的时候,汴京百姓津津乐道了许久。
但他的相貌其实也有些秀气。大约好看到极致的男子,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清秀。比如他充作寻常公子哥,行走江湖的时候,他的长睫毛、狐狸眼、朱红唇,都不显得他难以亲近。
张二郎有两副自由切换的面孔。两者差距大得,甚至会让人不敢相认。而最近,他可能是身体吃不消,丑了些……但再丑,比寻常男子也要强许多的。
他又何止两副面孔?
此时此刻,床榻间这位青年乌发贴颊,鬓角生汗,唇瓣微张。他几次想抬手,却出于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原因,他任由她作乱,他不主动。
姚宝樱在他的强忍中,看到他的睫毛水光打湿了眼睛上的衿带。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张文澜对自己的忍耐。
她沉浸在他的无限爱意中。
她好后悔自己知道得太晚。
姚宝樱激荡之间,听到张文澜低声:“你以前也这么说。”
姚宝樱:“什么?”
张文澜:“不让阿澜公子伤心,不让阿澜公子掉一滴泪……这种话,难道是我逼你说的?”
姚宝樱语塞。
那她确实让他……但是……
姚宝樱嘀咕:“你真记仇。你
对我做的坏事可也不少,我就没翻账。你怎么不像我学习?”
张文澜:“所以,我很犹豫。”
姚宝樱:“你犹豫什么?”
他便又如死了般,不说话了。
然而姚宝樱不急,他将他自己当做玩具,送给她玩。床笫之间,他难道真的有骨气一声也不吭?
他当然做不到。
而且,姚宝樱在他微微吸气中,被激得心跳狂跳、手脚如同过电般酥麻。
他的声音一向很好听。
平时像冰碴子一样冷冷地戳人;心情好时,像雨天荷叶上溅落的玉珠子,淅淅沥沥让人心静;再如此时,玉珠子上加了一把沙,被抛入大海浪涛中。而他似乎也知道她被他的什么吸引,他的喘声断断续续,姚宝樱的吻也断断续续。
鬓角的汗,与眼角的泪,都让人视野模糊。
姚宝樱笨手笨脚又充作熟手,一边绞尽脑汁回忆自己的话本,一边在记忆中翻找他曾经在这种时刻是如何欺负自己的……就、就差最后一步了。
少女的眼睛往下瞄。
她瞠目结舌,又因有些一知半解的见解,而更为尴尬。
她在这时候,听到张文澜的低喃声。
姚宝樱爬过去凑近他唇边:“你说什么?”
张文澜:“我说我在犹豫,我毁了你的好事将近,打断你的富贵路,对你到底好不好。”
他声音太低了,几乎是唇齿碰了碰,连音都没怎么发出,只有一丁点沙哑的喃语。姚宝樱既被他的声音所惑,又想听清他到底说些什么。她努力凑过去,几乎贴上他的唇,却见他脸一转,他张口时,准确地在她腮帮上咬了一口。
姚宝樱当即捂脸惨叫。
张文澜笑出声。
姚宝樱:“你使诈?”
“哪有,”他胸口起伏,声音却尽量稳,“我见你迟迟下不定决心,推你一把而已。”
“你少瞧不起人,”姚宝樱道,“我喜欢你,我当然愿意和你做这件事。我用得着你推我?”
张文澜平静:“你若真的喜欢,就不会一直强调。”
姚宝樱真是想不到。
她在这么紧张的时候,还要被他气一把。
热气上脸,她恼怒朝他骂:“我不能是因为太喜欢,说自己的真心话吗?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嘴里一套心里一套,我身心合一。”
“我喜欢你,我喜欢张文澜,我喜欢张二郎,我喜欢阿澜公子!”少女的高声表白,气愤得像骂人,“就算我没有你那么狂热,你也不能轻视旁人的心!”
她揪住他的衣领。
他已然怔然。
耳畔炸雷,声声“喜欢”。
耳边阵阵炸雷的时候,青年撑起上半身,他忽然伸出那只没有被束缚的手,想掀开蒙眼白布,认真看姚宝樱一眼。但他大约真的将她刺激深了,根本没有等到他掀开布条的时候,她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了下来——
张文澜一声“呃”,重新被推倒。
她竟直接、直接……
张文澜瞬间扣住她腰,用力间几乎将其扭断。连她都吃痛地叫了一声,他才后知后觉地松手。
这、这对么?他仍扣着她的腰不放,呼吸乱得不行,勉强憋出几个字:“你疯了?你怎么敢直接来?你不要命了?你、你……”
姚宝樱额上渗汗,下腹紧绷,腿肚发抖。
她不管不顾地扑过去的时候,并没料到这么疼。好奇怪,明明不是第一次……但是,姚女侠逞强道:“我为什么不敢?我什么都敢。”
她咬着牙,还挑衅他:“怎么,你不敢吗?”
张文澜沉默片刻。
他笑了,低声:“樱桃,你真的很敢说……”
姚宝樱哪里肯等他将话说完,按住他便由着自己的心意,策马长行起来。
张文澜急急的“你等等”,被她吞没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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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疑挑战了一个自己都不知道的高难度。
生疏之后便是浑身毛孔大张间散发的舒爽。
她毕竟是习武人,毕竟体力好,毕竟有身体的本能。任何书籍都无法真正教会她这种时刻的动作要领,而男女一事上,靠的是无师自通。
姚宝樱想要张文澜舒服。
他应该、应该……是舒服的吧?
不然,他怎会躺在被褥间,大汗淋漓,浅浅呻、吟?
不然,他怎会满脸绯红、颈间筋绷,几次想撑身而起,又被束缚的布条困住?
很快,二人重新吻在了一起,难解难分。
姚宝樱模模糊糊地想,原来这种体验,这样舒服,这样快活。原来阿澜公子要扭转她错误印象的,是这个。
是了,风流快活的事,确实不该那样畏惧。但如此快活的事,只因对象是张文澜。看看他如今的模样,看看她与他肌肤相挨时,二人禁不住的战栗……他们喜欢彼此。
策马间,姚宝樱由着自己的性子,渐渐忘记了另一人的死活。
他喘息剧烈间,她低头时,牙齿磕在了他的下巴上,一路朝下磨,磨出了一道红血痕。血迹绽在青年极薄的颈侧,他一震之下,大脑倏地空白。
待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整个人埋在床榻边沿,已经掀开布条,身体本能带来的泪渍,悬在他颤抖指尖。
他因喘息过烈,而咳嗽起来。
姚宝樱忐忑不安,埋头来看:“阿澜,你还好吧?”
张文澜抬头,看她一眼。
他竟在被她第一次这么玩时,这般快地输阵。
她恐怕在心里,狐疑连连。
她会觉得——
姚宝樱眼珠水灵灵地乱转,满脸是一派天真无畏的忍俊不禁:“阿澜,你有隐疾吗?”
张文澜笑了出声。
他好像经常因为她懵懂的刺激而失态。
他慢慢靠向她,在她乱转的眼眸下,将这个满脸绯红、身软腿软的女孩儿搂抱在怀中。
他捏着她的下巴,哑声:“我说过了,樱桃,你一向很敢乱说。
“是因为我对你宽容,你才不怕吗?”
姚宝樱:“我本来就不怕你。”
但其实姚宝樱觉得危险。
他这副笑起来的模样,眼中冰雪与红梅交织,伶仃脆弱与强硬漠寒交替……她回想起无数个他折腾自己的手段,回想起他发疯的无数瞬间。
张文澜此时不像是发疯的样子,但他那妖鬼般诡异的潜质埋藏在这无害皮囊下,当下让姚宝樱手脚发软,转身便跑。
张文澜拽住她的腿肚子,将她拽了回来。
他道:“再来一次。”
姚宝樱:“为什么?”
他柔声:“求求你让我证明自己。”
姚宝樱结巴起来:“求、求我?”
姚宝樱捂脸,埋于他怀中:“这、这是白、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