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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时_伊人睽睽【完结】(29)

  他平声静气,声音淡淡,颇有死鬼无辜感:“我不信小慈会这样蛇蝎心肠。”

  姚宝樱冷笑:“我当然不是。但是对付你,岂能和对付旁人一样?”

  张文澜:“你又在何时给我下的毒?”

  姚宝樱:“新婚洞房夜,张大人昏睡过去了。我看着昏睡的你,觉得若不做点什么,对不起自己被你用鸟笼擒拿的遭遇——我把带毒的药丸喂给你吃了。”

  张文澜矢口否认:“不可能。”

  姚宝樱惊奇:“如何不可能?”

  张文澜眼中温润的神色收敛,锋芒如刺时隐时收:“我睡眠很浅,你若对我喂毒,我不会毫无知觉。”

  姚宝樱:“可你病了呀,你发烧烧得厉害,对外界无反应很正常。”

  张文澜语气变厉:“绝无可能!”

  他先前说话都幽幽静静轻轻柔柔,声音突然抬高,将姚宝樱吓一跳。她上半身往后一斜,便见身下压着的青年挣扎着欲坐起。他散发凌乱,眸底蕴着风暴,这副忽然发作的样子像是失心疯,而正常人不会和疯子计较。

  姚宝樱便稍微退却,看他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一番动作,让他衣袍陡乱,襟口下的肌肤抹着一片红,随呼吸而起伏。眼下那片葳蕤阴翳生了一团雾,他唇瓣紧抿,下巴绷直,贴着几绺乱发。

  姚宝樱扬下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张文澜盯住她:“你不可能给我下毒。”

  姚宝樱顿一顿。

  他的眼睛如冰雪覆灭的幽黑洞窟,窟中只燃着一星火,微弱而寂然,又死死不熄。这实在像一种强撑,可是姚宝樱甚至不明白,他在强撑什么。

  她只是被他这种眼神盯着,心头难免生出些异常。

  不太对劲。

  姚宝樱面色如常,悄然观察他的反应:“下都下了,哪有什么可能不可能之说?”

  张文澜似渐渐回神,他垂下眼,避开了她窥探的目光,语气渐渐转轻:“你不是那类人。”

  姚宝樱静一下,然后忍不住心头的荒谬感,她眨眼好奇:“难道你很了解我?张大人,你我之间,从不了解彼此的。”

  张文澜心中的恶鬼执拗,吐出一个“不”。

  但他面上不提,不愿主动说起当年事,揭穿双方这好不容易遮掩住的尽量和平的旧日疮疤。

  张文澜低脸:“我还是不信,我会对外界变化没有察觉。”

  仅仅因为动手的人是她……不……她不会……

  姚宝樱弄不懂他。

  她累了,不禁打个哈欠,抱着褥子倒下去,含糊道:“你自己慢慢琢磨吧。反正此毒一月一解,待我离开张府,就把解药彻底给你,你我两清。你也不用太提防我,只要你不做坏事,我也懒得折腾你。这毒……只是一份保证罢了。”

  想见大郎张漠之事,容她再想办法。

  趴在床上的姚宝樱抱住褥子,轻轻地蹭了蹭。

  倦怠之下,她心头浮起一丝感动:好暖和的被褥,好软轻的垫子啊。这便是世家大族特有的享受吧?哎,她以前都没睡过这么好的床……

  姚宝樱半晌没听到床上另一人的动静。

  她只闻到丝丝缕缕的花香,她寻思那人应该也要睡了,心中提防那人凑过来。

  那人许久没动静,但就在姚宝樱昏昏沉沉快要入眠的时候,他好像刻意等着这个时刻,凑过来:“小慈。”

  已经有些惺忪的姚宝樱在心中骂他那个“小慈”称呼,但她并不想回应他。

  而那人俯下脸,用手戳了她肩膀一下,语气幽幽静静:“你要睡了?”

  姚宝樱不理。

  他又唤:“小慈。”

  宝樱不理。

  “小慈。”

  “小慈!”

  “小慈——”

  “咚——”

  姚宝樱被人在肩膀上重重一推,朝榻外推去。她的身子被人推得一转,天旋地转。多亏姚宝樱武功底子好,她腰间用力朝上拱起借力,又抱紧那床被子,往下方一埋。

  待她坐在床下的脚踏板上,她便震惊无比地抱着褥子。

  她意识到,她被张文澜推下床了。

  她抬起脸。

  张文澜好似也十分吃惊自己能推动她,他一只手伸向外,似乎想拉她。但姚宝樱自己借力跪坐,堪堪与他的手臂错开。于是这番动作下来,便是张文澜坐在床上倾身,姚宝樱坐在脚踏板上仰头。

  张文澜:“……”

  姚宝樱:“……”

  --

  姚宝樱冷冷地看着他。

  她不笑的时候,眼珠子黑岑岑,过亮过圆,确实渗人。

  她就用这种神色,仰望着床上的青年:“第二次了。”

  张文澜:“……”

  他目光躲闪,似有些怕她。但他垂下眼静片刻,若无其事地为自己找到了借口:“小慈最近瘦了,竟然一推就推倒了。”

  姚宝樱冷笑。

  这次从夜闯高宅到混入张宅,统共才过去几天?想睁眼说瞎话,说她轻了,他也说得出口。

  张文澜当然说得出口。

  他起初看着还有点心虚,但时间越久,他便越冷静。

  姚宝樱就看他坐在那里,眼睛重新抬了起来,看她时,又是那种平静无波的神色:“我不过是提醒你,你我不该在同一张床上。”

  姚宝樱:“……”

  他叹口气,自上而下望她,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他倒是一副为她着想的语气:“男女授受不亲,纵你我做戏,但我要为了我未来的妻子守节,绝不能让她误会。烦请小慈另睡他榻,莫与我同床。日后我妻子若误会了,还请你多多解释。”

  姚宝樱被他左一句“小慈”,右一句“小慈”,快气晕了。

  她睡觉被扰,又难免火气大:“你装什么呢?昔日你我同榻,你怎么不说这话?”

  张文澜撩目:“昔日?你要与我叙旧?”

  姚宝樱心头一跳,又虎着脸,不肯接他这茬。

  他眼波生出涟漪,那涟漪荡几圈,又回去了。

  他反反复复,就好像拿着一根羽毛在她鼻前,进进退退,弄得她鼻尖发痒,眼眸生赤。

  而他本人如贞洁烈夫一样,坐在榻间,拢了拢他那快要掉下去的细薄中衣,做出既正义凛然、又不太正经的表现:“到底时过境迁,今非昔比。为了我不被我未来真正的妻子误会,而你也不被你的情郎误会,你我还是保持些距离比较好。”

  姚宝樱觉得好笑:“我的情郎……”

  他看过来。

  她又不说话了。

  张文澜坐在光影明灭的暗帐后,眸子稍动。

  姚宝樱偏头看他,圆睁的眼中神色渐渐平缓,又若有所思。

  好歹,不气了。

  张文澜静看她。

  ……还是这么好哄。

  真是……

  张文澜垂下脸,手朝外一递,彬彬有礼:“屏风后的外间,有睡榻。小慈可以……”

  不等他说完,脚踏板上的少女就迫不及待地跳起,抱着褥子一阵风般跑没了影。

  他又听到屏风后的外间传来一阵叮叮咚咚铺床声,想来是某人在发泄不满。但某人又好乖,很快就没了动静,想来就那般睡过去了。

  张文澜在里间,其实一丝睡意也没有。

  他熄了灯烛,垂下纱帐,眼睛盯着屏风后的濛濛影子。他坐在黑暗中,体会着这“分明娶了妻,却依然孤枕独眠”的感受。

  他再次体会到一丝刺痛般的、自虐般的快意。这让他勾唇,轻轻笑了笑。

  --

  困人如养花,爱花如喂鸟。

  日日浇灌那株樱桃树前,首先要那朵花习惯养花人,不被养花人吓到。

  若即若离、若隐若现、时有时无……此间精妙尺寸,他细细忖度三年,正付与实践。

  以有心算无心。她若输给他,不亏。

  --

  对姚宝樱来说,假的婚姻第一夜,和张文澜斗智斗勇半天,以新郎官昏睡结束。新婚第二夜,她被赶去外间的睡榻上,且气呼呼地觉得,新郎官可能会一直让她在那里睡。

  那本是正常,而且那张榻

  并不算不舒服。以姚宝樱想和张文澜保持距离的心来说,她自己也应当有那种远离他的自觉。

  但是……姚宝樱不太高兴,觉得哪里奇怪。

  清晨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时,姚宝樱正在囫囵做一场噩梦。

  噩梦中她是正义的道士,手持法器脚踏北斗。她道袍如飞两袖风起,正追着一只下山作怪的山鬼,追得满头大汗。

  那山鬼披着狐狸皮,到阎浮世界作恶。山鬼嘴角的血都还没来得及擦干净,就敢凑到小道士宝樱面前,眉眼如春春水漾漾,诱她与他红尘作乐,共坠深渊。

  小道士哪能如愿?

  她左一张符,又一道法,破云踏风,把那只大惊失色的山鬼逼回山林。

  梦境中的宝樱追着山鬼追得不亦乐乎、打妖怪打得好畅快好威风的时候,她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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