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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笋时_伊人睽睽【完结】(9)

  姚宝樱嘴角抽动。

  这、这……何至于此。

  张文澜是把她当什么洪水猛兽,才这样防着她?!

  长青回忆:“二郎还说,这也可以当一种刑。如果把姚女侠关起来,天窗漏雨,而你日日夜夜被这样的屏风围着、照着,姚女侠这样冷硬的心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我家二郎问女侠,这叫‘窥天光’好呢,还是叫‘白屏煎’好?”

  姚宝樱震惊对方这种带着戏谑的残酷。

  她抬头看到几块木板后的滴答雨线,虽离自己尚有距离,但已可以想到某人的险恶:“狗、狗、狗屎……”

  长青诚实背诵二郎的话:“二郎说,姚女侠可能想骂他行若狗彘,狂且之徒。”

  姚宝樱冷笑:“不错。”

  传话筒无辜道:“但我们二郎只是开个玩笑。我们二郎是朝廷大官,自然不会动私刑。”

  姚宝樱怒目圆睁,不顾手脚上的绳索,扑到屏风上语气森然:“张文澜你出来,有本事当面和我说——”

  第7章 二八佳人体似酥6

  张文澜没本事当面和姚宝樱对峙,因为他好像,病了。

  昨夜先落水、再被剑挑破肩头,今日赶路不歇,夜里淋雨,大腿旧疾发作……种种意外赶凑到一起,让站在城隍庙廊庑下的青年文官满面苍冷,双唇也失了血色。

  文士袍沉甸甸地裹覆,湿透了的衣物蔫哒哒地贴着他的肌肤,一阵夜风吹过,张文澜头脑昏昏,不知这身上瞬间叠起的片刻战栗感,是冷还是热。

  而他站在廊下,竟然能清晰地听到庙殿正屋那被关押少女中气十足的叫骂声——

  “张文澜你是狗屎!”

  “你敢不敢来见姑奶奶?”

  张文澜面无表情地想:南蛮子身体真好。

  同样折腾两日,他遍体忽冷忽热。而她那声调婉约的高嗓门,隔着破门漏窗,淅沥雨帘,竟然能清晰传到自己耳边。

  既然张二郎这种文弱书生都能听到女侠的叫骂,那向张二郎汇报如今情形的几位侍卫,自然听得更清楚了。几个侍卫有些尴尬,悄悄抬头看张二郎,却见郎君靠倚着斑驳廊柱,神态慵懒,竟看着心情不错。

  郎君这唾面自干的本事,让人颇为敬畏。

  一个侍卫看到张文澜眼皮下的乌青,不禁再劝他去休息。

  张文澜这才回过神,慢吞吞:“那个和姚宝樱同行的少年人,可是走远了?”

  如今跟在张文澜身边的人手,都是这几年陆陆续续到张府的。换言之,在张文澜定居汴京前,无人了解郎君的过去。眼下他们还没查出少女的身份,自家郎君就如此清晰地道破姓名。

  不愧是“仇人”。

  一侍卫答:“走远了。我们的暗哨亲眼看到他爬过那道山沟,往城里去了。”

  张文澜唇角无意识地向下压了一下,这是一个他习惯的表达厌恶的神情。

  这个神色极浅,众人未曾琢磨,已听到张文澜恹恹吩咐:“调一半人手跟踪那少年,一直跟到查清那少年的身份为止。我要知道他的籍贯、出身,过去高就,如今所求,他是怎么到姚宝樱身边,姚宝樱凭什么和他形影不离。”

  “形影不离”几个字,压得非常重。

  张文澜又继续:“剩下的人手再调一半,在周围巡察,看是否会有江湖人士出没,试图救姚宝樱。”

  张文澜眸色幽黑:“天下战祸连年,江湖侠客已潜行许久。我要看看,姚宝樱是要做什么,怎么敢来汴京。”

  自三年前,他和姚宝樱不欢而散,他百般打探追寻,都不能找到姚宝樱的片刻踪迹。起初的担忧、心虚、不解,随着伏低做小也换不回来的回头,日渐变为了怨愤、恨意。

  既然姚宝樱气性大得绝迹江湖,凭什么三年后,她突然出现在汴京的杜员外府上?

  她是

  为了什么?

  反正不可能为了他。

  张文澜头脑昏沉,额头发烫,短短几句命令吩咐下去,他已没了气力。他忍着自己想去按压大腿痛处的动作,听到那冷风苦雨后的少女怒骂声,再次感受到几分剜肉般的畅意。

  越是痛,越有“她回来了”“别想逃”“困住她”的现实清晰感。

  这不是梦。

  长青正沿着断了一半廊木的长廊走来,准备向张文澜汇报安置姚宝樱的结果。听到张文澜一下子将人手派出去那么多,仅在身边留下了几人,长青难免一惊。

  长青纵到张文澜身边:“二郎,刺客虽称不上武功盖世,可在她这个年纪,已是很了不起了。郎君只留下数人看押,万一那刺客使诈……”

  长青难免想到昨日杜员外府中,姚宝樱如何哭啼作秀,骗他开门。至今想来,仍满是唏嘘。

  张文澜瞥他一眼:“我亲自看押,难道看不住她?”

  长青:……你对自己的武力水平没有数吗?

  张文澜已甩袍负手,朝着关押刺客的正堂走去:“你安排侍卫,开始审问她,我在外旁听。”

  长青想起来一事,跟上张文澜:“对了,那刺客大吵大嚷,说要见二郎。”

  张文澜脚步一缓。

  长青在他面上窥到一种极为扭曲的神色。

  那神色,带着一股冲动,穿风掠雨,让张二郎步伐加快;却也带着一股畏惧,让张二郎加快的步伐变得趔趄。凄风苦雨斜斜吹拂,落到青年凉透了的眼中。似想通什么,青年的神色,渐渐越来越僵,冷静至冷漠。

  张文澜笑一下。

  轻柔极了:“凭什么?”

  ——凭什么,想走就走,想见就见?

  --

  姚宝樱,不值一提。

  她什么也不算,可他要熬她——

  “将欲翕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举之;将欲取之,必固与之。”

  他要留一个人,自然要铸造新的牢笼。

  想要她放松警惕,必先弃之,诱之,纵之,反复之,最后……一举夺之。

  --

  于是,姚宝樱嗓子嚷得冒烟,也等不到张文澜的现身。

  她略有些困惑,又有些唏嘘。

  她大概真的不了解她那位旧情郎吧。

  也是,扮家家般的半年情谊,能真到哪里去?那个人昔日在她面前本就一直作伪,靠着嘴甜装乖骗她心软。可如今不一样了,人家当大官了。

  她此时叫破天,大官高高在上,不见她一个小刺客,也是正常的。

  宝樱便盘腿坐在“白屏煎”中。

  夜深了,雨声隔着瓦淅沥。姚宝樱折腾得饥肠辘辘,没好气地看着烛火高燃屏风四角。她的影子果真被烛火放大,清晰无比地照在自己面前的白面屏风上。

  不过如此。

  张文澜想用这个熬她,太小看她。

  姚宝樱听到脚步声,眼皮一抬。她只能从屏风与屏风之间的罅隙看到外面人,心脏高跳,以为是某人终于来了,结果看到是长青去而复返。长青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

  长青一本正经:“我受郎君嘱咐,来审问小娘子,劝小娘子识趣。”

  姚宝樱痛心疾首:“我一直很识趣的好不好?藏头藏尾面都不露的,从来不是我啊。问吧问吧,赶紧问完,我要睡觉的。”

  雨声、风声,以及侍卫们的说话声,让姚宝樱错过了别的细微声音。她并不知道,她的影子悬在屏风上,一举一动,都托着一层柔和烛火光辉。而屏风左后侧靠着门板的墙壁外,来了一位青年。

  张文澜盯着屏风上仰脸的刺客。

  侍卫们挡住他的身形,他贴着墙,迎着廊外风雨,余光可见屏风上手舞足蹈的刺客。

  背对着众人,他别开目光,刻意不去看屏风上跳跃的发着光的影子。身体不适,沉重潮湿,他一手按住自己抽痛的腿侧,一手撑着青筋突突跳的额头,随意听着堂屋中的审讯——

  长青:“名字。”

  女孩:“姚宝樱。”

  长青:“男女?”

  女孩凑到屏风上,睫毛影子如蝶翼一样,让廊下坐着的张文澜睫毛跟着一颤。他听到她的笑音,好像擦着他耳朵:“你看不出来么?”

  张文澜手指按得自己后脑勺在墙壁上磕了一下,好在雨声大,没被注意。

  屋中,姚宝樱的揶揄让长青沉默,长青半晌才问下去:“你为何杀杜员外?”

  姚宝樱托着腮:“兼田抢粮,与官勾结,霸占百姓妻女……哪一样不值得我杀?”

  她笑嘻嘻的:“这种豪绅,我杀多少个,都无愧于心。”

  她又意有所指:“你家二郎可以对照一下此间则例——若是让我揪住他的狐狸尾巴,见到他作恶多端的证据,我一样照杀不误。”

  “放肆!大胆!”侍卫们怒道,“关中张氏,也是你得罪得起的?”

  姚宝樱翻眼皮。

  侍卫们纷纷叱骂,姚宝樱不甘示弱地回骂。她说话调子又轻又软,尾音却快得像在荡秋千。长青悄悄侧目,看向那倚着屋墙的自家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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