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渊点穴收刃,这样的废物,他连动手的兴趣也没有,“已是亥时,中都督这是打算上哪去?”
“没、没上哪去。”李郗身子动弹不得,唯余一张口能言,“我听说百芳园的迎春花开了,想去赏花罢了,这位大人这也要管吗?”
“是吗?”鸣渊揪住他的后脖子,“既然如此,都督为何要献宝于大理寺和都察院,可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急于讨好?”
“那、那又如何?虽说不正,但也不过人之常情,难道这也要丢了性命?”李郗原本心慌意乱,一听是这事,立刻梗着脖子道。
鸣渊用剑把狠敲他脑袋,只听得哎哟一声,“用御赐之物行贿,都督只怕是昏了脑袋了。”
“御赐之物,哪来的御赐之物?老子当官到现在,连皇上的面也没见过......”李郗怒道,他自己几斤几两心里还是清楚的。
“当真?”鸣渊从怀里取出一物,绿光一闪,赫然是一枚种色极好的翡翠扳指,“那你看看这是什么?”
李郗瞪大了眼,“这不是老子送给薛主簿的翡翠扳指吗?怎么会在你手里?”
“这是皇上赐给李廷的扳指,怎就成了都督的囊中之物了呢?”鸣渊压低声音,话里带着笑意,“私窃御赐之物还转赠于人,按汴安律令,杖四十刺配陇南。”
李郗的脸已经白成了一张纸,这些东西在他的府库里放久了,险些忘记了是十年前趁火打劫,从太尉府顺手牵羊来的了。
更何况,他贿赂的还不止一个薛主簿,这些东西既是御赐的,宫里的册子上必有记载,逃脱不掉的。
“大人您行行好,放过我......”若不是被点了穴无法动弹,李郗早已给眼前这位磕上千八百个头,“我这也是走投无路了,才会病急乱投医呀......”
“哦?说来听听,若是实话,我就不把你送进诏狱。”鸣渊露出几分感兴
趣的神色来。
李郗的嘴巴实在是太好撬开了,他是个软骨头,威逼利诱随便哪样都能叫他和盘托出,正想把方商的那点勾当吐个干净,没想到从暗中飞来一支毒箭穿心而过,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谁?”鸣渊脸色阴沉,迅速朝箭来处追去。
能在汝阴王身边伺候,功夫自然是一等一的,没想到那人逃跑的本领也是个一等一的,就像是一阵诡异的雾气钻入黑暗中,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板子也领了,还跪着做什么?”褚霁扫了一眼垂着脑袋的鸣渊,知晓他自负身手,现下到嘴的鱼却被贼人偷了,心里必然不是滋味。
鸣渊垂首,“属下该死,主子只罚了一顿板子......属下心中不安。”
“将功补过。”褚霁将那支处理过的毒箭丢在地上,“箭身有平龙使的暗纹,那是康化的人,你追不上也属情理之中。”
“平龙使?”鸣渊对这名字不陌生,这帮人是右相康化身边的鹰犬,向来神出鬼没,看来这次是真逼急了,担心李郗祸从口出,索性灭口,“所以李家的旧事不仅与方商有关,还可能牵扯到右相,这事需早些告知云姑娘,明日属下去一趟春坊吧。”
“暂且不必说是右相的平龙使所杀。”褚霁把玩着手里的翡翠扳指,他想看看那小丫头凭她自己能不能顺藤摸瓜理出右相这条线,“罢了,还是本王亲自去吧。”
第26章 失踪
然而计划没有成行,褚霁一早就被晋元帝召入宫。
褚霁到乾龙殿的时候,晋元帝就坐在御案后的龙椅上,洪通海垂着头在一旁沏茶,察觉到气氛不对,他放好茶碗,恭声道:“奴才先告退了。”
褚霁往下首的官帽椅上一坐,直接开口:“父皇召儿臣入宫,可有何要事?”
晋元帝犀利的眼神落在这个自己最疼宠的儿子身上,开门见山:“朕听闻你前段日子在春坊为一舞姬豪掷千金,确有其事?”
褚霁的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没有否认。
“早些年朕要给你赐婚,全西京的贵女任你选,你一个都瞧不上,怎么倒是在一个舞姬身上费起心思来?”晋元帝没等他回答,继续道:“你若是喜欢,让她当个妾室已算抬举,王妃之位总不好一直空悬......”
这乾龙殿燃的香不好,无端叫人烦闷,褚霁皱起眉打断,“看来父皇近来政事清闲,竟有心思管起儿臣的闲事来了。”
晋元帝猛地把茶盏给放下:“你是王爷,更是未来的储君,你的家事亦是国事,怎么就成了闲事?朕丑话说在前头,妾室可以,可你若是想让一个舞姬做汝阴王妃,那这个王爷你也别当了。”
似是觉得自己的话说重了,晋元帝缓和语气,“西京的贵女你没瞧得上眼的,七州十二郡的世家姑娘任你选,总有合意的。”
一个人的心就这么丁点大,娶妻自然是要娶情投意合的,才能将之视若珍宝,又不是越多越好,平白耽误人家。
“本王也不是非要娶妃。”褚霁的手指在桌上转了个圈圈,不急不缓,大有把晋元帝气死的气概。
“放肆!帝王家哪个没有三宫六院?朕已是节制,也有嫔妃数十,更遑论先帝等,你若是非要当那等情痴,储君就给你大哥坐!”晋元帝被气得够呛,从小到大这个儿子虽与他亲情冷淡,却没叫他操过一分心,怎么现在才来犯糊涂。
褚霁站起身,从襟内掏出杜虎符随手丢在桌上,“既如此,就连这虎符也一并交给皇兄,免得皇兄即位后对儿臣心生猜忌。”
“你!”晋元帝被气得脑子嗡嗡作响,这杜虎符虽是调兵之符,但褚霁调兵遣将靠的却不是此符,而是他的权势和威望。
就算大皇子褚恒手握虎符,有了调兵遣将之权,却无法赢得军心所向。
“好!好得很。”晋元帝冷笑:“拿着你的虎符给朕滚出去!”
褚霁往外走的脚步顿都没顿一下,也没去拿虎符,一把推开殿门走了出去。
候在外头的鸣渊迎了上去,刚刚皇上的声音大得吓人,“王爷,陛下那......无事吧?”
“无事。”褚霁扫了他一眼,“去春坊吧......”
话音未落,便听有女声传来,“王爷请留步,贵妃娘娘有请。”
这宫里头只有一个贵妃,就是汝阴王和永乐公主的生母温禧贵妃。
褚霁挑眉,侧头对鸣渊交代,“你替本王去春坊一趟。”
鸣渊领命而去,褚霁亦随那宫女去了温熹贵妃所居的永华宫。
永华宫是后宫群落中最大的一处宫殿,春日阳光灿烂,满园牡丹争艳,香风袭人,温禧贵妃坐于高位,身着金黄色绣牡丹锦衣,纵使岁月流逝,但容色不改,一举手一投足间透露出世家女的高贵端方。
只因她喜欢牡丹,晋元帝就赐了这满园的牡丹,以博美人一笑。
温禧贵妃笑吟吟地看向褚霁,柔声道:“怎么难得入宫一趟,就同你父皇起了争执?”
褚霁坐在下首,表情柔和些许,“母妃稳坐永华宫,却对乾龙殿的风吹草动了如指掌,当真是耳聪目明犹胜从前。”
“是为了那个春坊的姑娘?”温禧贵妃笑道,“你父皇跟我说起过几次,没想到他会因为这事召你入宫。”
“父皇年岁渐长,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前朝立储之声渐起,才会开始操心起儿臣的婚事。”褚霁捻起一块甜而不腻的豆糕放入口中,他唯有在永华宫里才会用一些糕点,因此贵妃总是叫人备着。
“那你是如何想的?”温禧贵妃倒是沉静,还有谁比她更了解这个儿子,自小主意就大得很,他决定的事谁也更改不了。
所以不管是春坊姑娘还是世家女,她都相信儿子的选择自有理由,她只要无条件地支持就是了。
褚霁抚了抚氅衣上的褶皱,不紧不慢,“自然是都要,儿臣看上的绝不会拱手让人。”
*
“王爷得贵妃召见,不能来见姑娘,只让属下将实情转告。”鸣渊抱拳,“属下这就告退了。”
云裳的手轻轻搭在琴弦上,陷入沉思,李郗死得太是时候,不早不晚,偏偏在鸣渊去李府押人的时候动手。
要么就是王府出了内奸,要么就是从李郗回京的那一日起,就有人因为京中风吹草动担心自己被牵连而布控了人手。
前者可能性不大,汝阴王府上下就如铁板一块,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更不要说安插内奸了,唯一有可能的还是李府的周围布了暗控,会是方商的人吗?
云裳晃晃脑袋,没有线索如何都只是猜测,她唤来春杏,“早上琼枝阁送来的那匹鹅黄色的妆花缎衣料送去给秋月,这颜色适合她。”
春杏笑着取来布料,“姑娘就是好心,也不怪秋月姐姐只要有了时间就爱来找姑娘话闲。”
“这样说起来,她倒有几天不曾来了,你将缎子送去后让她得空来坐坐......”云裳站起身,“罢了,总叫她来找我,今日得闲,也去她屋里头坐坐,讨杯茶喝。”
两人来到秋月的屋外,春杏上前叩门,“秋月姐姐,我们姑娘来找你讨茶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