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镇离西京近,早晚会被褚霁搜到,除非贺冕想要灭口,否则这个地方绝对不会是最后一个落脚点。
而显然,对方并不急着要她的命,不然也不会这般费劲地偷运出城,又奔波一路,直接在看打铁花的时候攮她一下就完事了。
面前的木门被推开,发出沙哑的吱嘎声,一股没通风的霉味扑鼻而来,呛得云裳直皱眉。
“进去!”男子直接将她一把推了进去,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
连堵在嘴里的布条也一并拿掉,似乎并不怕她叫喊,由此可以判断应该是在安镇西北处偏僻所在。
董飞拿出绳子缚住她的双手双脚,防止她逃跑。
云裳用尽可能平淡地语气试探道:“是贺冕派你来的?”
“是或者不是重要吗?”董飞倒没有不搭理她,随口应了句又继续低头给绳子打结。
“重要。”云裳平静地直视他的双眼,“你是自己想这么做的,还是被人胁迫的?”
男人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恐怖,他盯着云裳,“你知道我是谁吗?八年前我在南郡的迎春巷连杀三人,我是十恶不赦的坏人,看不出来吗?”
“坏人不会说自己是坏人,就算十恶不赦如贺冕却也会自诩为正人君子。”云裳眼神落在男人的手腕上,那里密密麻麻的是刀痕,“你虽然举止粗鲁,看着凶狠可怕,但这一路上你给我喂了好几次水。”
“那是怕你死了。”董飞冷笑一声,“别琢磨了,好人也好坏人也罢,你既已在此,就不可能逃了,贺冕想搞到的人就没有搞不到手的。”
云裳眼里闪过一丝讥笑,“哦?是吗?你的意思是贺冕能从汝阴王的手里抢人?”
“汝阴王大概也是有几分能耐的吧,不过整个南郡没有不怕贺冕的,你就那么相信那个王爷?”
“谁?”话音未落,董飞突然快速站起身,警惕地盯着木门处,右手已经摸到了后腰插着短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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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谢谢宝宝们的营养液,希望这棵树苗快快长成茁壮小树嘿嘿
第45章 遇险(下)
似乎是怕里头的人轻举妄动,门推得又慢又轻,随之响起的还有女子的声音,“别动手,是贺冕告诉我你们在这的。”
董飞打量她几眼,将刀插回后腰处,“你来做什么?”
云裳失踪的事,苏婉晴知道,甚至在贺冕还没同她说的时候,她就在心中猜测此事十有八九是他所为,因为那日分别时,贺冕曾说,“我会帮你。”
他的帮,就是让云裳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这样她就有机会趁虚而入。
贺冕这么一个极端人物,云裳落他手里,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苏婉晴有些纠结,她一边希望,云裳这一次永远不要回来了,一边又觉得她无辜,难道因为汝阴王对她有意就该死吗?
可是欲壑难填,为了苏家,为了她自己,哪怕是不择手段,也要得到这个男人,因此只能牺牲一些蝼蚁。
......
“我和你是一伙的,怎么不能来?”苏婉晴冷声道,“这次贺冕帮了我大忙,我自然要来看看。”
女子推门而入的时候,云裳就认出这是在宫里头向汝阴王献媚的那位苏家养女,她自认自己并无得罪过苏婉晴,因此眼神分毫不让。
这眼神叫苏婉晴没气都看出几分火气来,如今这舞姬不过就是案板上待宰的鱼肉,凭什么这么趾高气昂?
她应该吓得瑟瑟发抖,应该痛哭流涕地求饶,忙不迭地发誓再也不接近王爷,可现实呢?
女子安之若素,甚至气势比居高临下的她更盛几分。
苏婉晴抽出腰间别着的软鞭,朝云裳身上抽了过去。
如今渐入了夏,云裳身上穿着的裙裳偏薄,虽力道不大,但抽这一下还是很疼的,她垂下的长睫轻轻震颤,可是面上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
没有狰狞,没有痛苦,没有惧怕,苏婉晴不满意,她再次举鞭,却被旁边的董飞一把抓住,往边上一甩,“威风耍够了吗?”
苏婉晴没站稳,趔趄了几步,怨道:“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也被这贱人的美色所迷,想要反水?”
“别拿你那龌蹉心思揣度人,若是没别的事就回去,别在这瞎掺和,汝阴王的追兵马上就会追到这处来,你若想要被他抓个人赃俱获,就继续在这耍鞭子吧。”
苏婉晴的确不想让褚霁知道这件事里还有她的一份,遂暂时作罢,反正贺冕肯定是不会轻易放过这女子的。
“罢了,你把人看好了,若是让汝阴王追上,你死无全尸。”苏婉晴将鞭子收起,似笑非笑地看了眼云裳,转身离开。
董飞臭着脸从囊里倒了一碗水放在云裳身边的草垛上,“只要你不耍心眼,我自然不会为难你,要怪只能怪你命不好,偏叫贺冕盯上了。”
“你是南郡人?”云裳倒显得比他还轻松,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聊聊天,摸点情况。
“与你何干?”
“家中可有兄弟姐妹?”
“......”
“父母可还健在?”
“你若再废话,老子就把你嘴堵了。”
云裳不在意他的粗暴,自顾自道:“那案子我听说过,犯案者董飞父母双亡,自小到大同胞妹相依为命。”
“......”
“董飞,这是你第一次帮贺冕做事吗?”云裳静静地观察男人的表情变化,哪怕极细微的皱眉和犹豫都没有漏掉,最后得出结论,“不是。”
董飞没有反驳,云裳继续问,“八年前迎春巷的那起奸|杀案当真是你所为?”
“是。”男人开了口,承认得很快。
“你妹妹知道吗?”
董飞的神色破裂开,露出痛苦的内里,许久也不做声,“......”
云裳的口很渴,她舔了舔已经干燥起皮的双唇,继续道:“八年前的案子不是你所为,真正在迎春巷犯下奸|杀案的是贺冕,你只是他的替罪羊。”
对上董飞震惊的眼神,少女莞尔一笑,偏了下头,“我猜的,看来我猜对了。”
董飞冷哼一声:“知道太多对你没有好处,我劝你还是闭嘴少说话,你了解我再多,我也不会放了你。”
云裳摇头,“我说这些并不是指望你放了我,只是在想你到底有什么把柄抓在贺冕的手里,让你心甘情愿地为他担下罪名,蹲了五年的大牢,从大牢出来后又帮他绑架了我......”
董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站起身朝外头走去,就在他打开那扇木门的时候,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你的妹妹吧?”
男人拉门的手顿住了,转身掠到少女面前,大掌掐住她纤细的脖颈,“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女子的下巴被迫扬起,她的嘴角缓慢而意味深长地划出一个弧度,一字一句道:“你、不、敢......若是你被汝阴王追上,没了我就没了人质,你死路一条;若你侥幸逃脱,在贺冕折磨我之前你就杀了我,贺冕只会把这怒气......”
“撒到我身上?”董飞冷笑。
“不,撒到你妹妹的身上......”
男人的冷笑就这样僵在脸上,他不怕贺冕,大不了一死,可他却有一个最致命的弱点,他视若珍宝的阿妹被贺冕掠进其府中。
他办事得力,阿妹就有好日子过,他失了手,阿妹就得受尽搓磨,所以不管贺冕要他干再脏的事,他都必须全力以赴。
可他与这女子相处时间如此短,她是如何一步一步推算出来的?
董飞撒开手,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木屋。
董飞失魂落魄地离开后,云裳环顾四周,屋子里一干二净,什么能用的东西都没有,这地方他们踩过点,肯定是不会留什么东西让她能够趁机逃脱。
不过还好,董飞的注意力被她顺利移开了,忘记将装水的陶碗拿走。
云裳俯下身子,用嘴叼住那碗的边缘,直起上半身,将陶碗摔在了草垛上以降低发出的声响,再加上外头正下着雨,这点响动很快被雨声淹没。
她选了一块边缘锋利、小巧趁手的碎片捏在掌心,挪回原来的位置,后背靠着墙,高声喊道:“喂!水翻了!”
董飞臭着脸推开门,看了眼地上的碎片,还没开口,云裳就自己解释道:“你倒了水又把我双手绑住,我只好拿嘴去够,结果一个用力,把碗扯到了地上......”
男人看着女子无辜的模样,将地上的碎片清走,“等着。”
他又重新从马车上拿了个陶碗,装了一碗水,递到云裳唇边,一推,“喝。”
云裳顺着他的手喝了几口,“谢谢。”
董飞没有应声,拿着碗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云裳慢悠悠地用碎片割着草绳,因为看不见,所以控制不好角度和力道,时常会不小心划到手上,但她还很有耐心地磨着。
另外那头,在褚霁的重赏之下,已有不只一个百姓来报,说城门被封锁之前,看到有两辆马车鬼鬼祟祟地停在角落里,从上头下来一个形容可怖的壮汉,他们没敢细看,后来两辆马车就剩一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