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书望着她年轻稚气的脸慢慢笑了,这张脸上同样不缺的就是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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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靖封王袭爵的旨意在两天后的早朝上,再次下达。
年轻的新帝在朝堂上笑着和梁守说:“梁大人,这份旨意是新的中书舍人起草,当真是才华横溢,由史鉴今。”
梁守第一次在这种时候闭了嘴。
这一次的抗议声已经少了许多,圣意已决,当天孟靖就入大庆殿领旨谢恩。
她从康阳郡主成为康王爷,这是大巽朝第一位女子封王,汴京内外炸了锅一般沸腾,街头巷口渐渐有“后宫干政,女主朝堂,大巽要亡国”的谣言传出。
谢玉书并不将这些谣言放在心上,她只是拒绝了永乐公主进宫看世子景弘。
当天夜里,永乐公主和李善就去见了二皇子留下的朝中旧臣,以这些旧臣的名义,召集了梁守他们这帮老臣子,和他们商议要联合抗议皇后后宫干政。
梁守原本赞同后宫不得干政,可听到永乐公主说要借此机会,逼圣上放二皇子出府,给二皇子应有的封地时,他皱眉起身道:“若两位是为了大巽好,为了百姓好,就不该提出解封二皇子。”
新帝刚刚继位,根基不稳,若此时将二皇子解封送他去封地,谁能保证二皇子没有其他异心?若有异心,必定再起战乱。
他不赞成,他也不赞同永乐公主掺和在其中,直言道:“老臣也不赞同公主所说,皇后扣留小世子当人质。我们今日聚在此地说为了朝堂稳固,天下安宁,不是为了替公主争孩子、争权。”
他此话一出永乐公主立刻变了脸,斥责他道:“梁大人是我父皇一手栽培的老臣,如今皇后给了你女儿官职,你就要站在皇后那边了,若梁大人真的为了大巽朝好,就该让你的女儿辞官!这天下就没有女子为官、女子干政还能天下安宁的先例!”
梁守看向她,冷声道:“这话最不该由永乐公主您对我说,您要是真这么认为就不该出现在此地,该在家中好好地相夫教子!”
永乐公主被气得伏案而起。
可不等她再说话,梁守就已经拂袖而去。
当天夜里,谢玉书换了便服出宫赶去永安侯府。
孟敏临盆难产,生了快两个时辰还没能把孩子顺利生下来。
她赶到永安侯府时,孟靖和孟今越已经在产房中了。
她听见陆太医在问孟靖是舍大还是舍小,心头一凉。
随后她听到谢嘉宁颤抖的声音,“保我母亲!必须保我母亲!我只要我母亲!”
孟靖也没有犹豫回答:“陆大人,我们只考虑敏敏的安全。”
“那我就明白了。”陆太医应了一声。
谢玉书停在门口没进去,她心中产生了一丝愧疚,是她建议孟敏怀孕的,在这个年代女人产子本就危险,很该在当时只建议孟敏杀了谢之安,而是不用怀孕来稳住地位。
她那时还是不够心狠。
背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匆匆而来的谢之安。
谢之安还带了另一名稳婆过来,瞧见她立刻行礼:“臣……参见皇后娘娘。”
“你夫人生产,你去哪里了?”谢玉书站在廊下望着这个身为她父亲的男人,冷声问他。
他便诚惶诚恐的答:“臣方才一直都在,只是情况危急,臣去请了当初为嘉宁接生的稳婆。”答得很是心急,像是生怕谢玉书会怪罪他。
月色下,他低着头既恭敬又害怕。
谢玉书想,权力就是让人生畏,他和那些朝堂老臣一样不服她,却怕她。
她只是沉默着,谢之安就已忐忑不安地额头冒出冷汗。
房间里突然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紧接着是稳婆和陆大夫着急的声音,谢嘉宁在紧张的叫:“娘!娘你听得见吗?娘!”
谢玉书转身推门进去,在跨进去时听见了陆大夫说:“醒了!醒了!孟夫人也醒了!母女平安!”
她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地。
内室中的孟今越看见了她,先是一喜地叫她玉书,随后又马上改口行礼,称呼她皇后娘娘。
谢玉书走进去托着她的手让她起来,凑过去看了孟靖怀里抱着的小孩子。
“是个女儿。”孟靖笑着和她说,又抱给床上苏醒过来的孟敏看:“你瞧,她和嘉宁小时候长得多像啊。”
孟敏满脸冷汗的躺在床上,疲惫的笑笑却有些失落:“是个女孩儿啊……”
坐在她榻边正给她擦汗的谢嘉宁立刻轻声说:“我就喜欢妹妹,女孩才好,你以后可别再说生个弟弟给我撑腰的话了,从小到大还不是姨母为你撑腰吗?”
“就是嘛。”孟今越拉着谢玉书的手凑过去说:“我母亲已经封王袭爵,以后永安府的爵位有嘉宁继承,女孩好得很。”
孟敏望见谢玉书,红着的眼眶掉了眼泪,伸出手来拉谢玉书的手:“谢谢……”她有太多感谢之言,想要对谢玉书说了。
谢谢当初谢玉书告知她叶寡妇的事,让她早日看清了谢之安。
也谢谢谢玉书一直帮着她夺回王府的权。
更谢谢谢玉书力排众议,让她的阿姐封王袭爵,为她的女儿,天下的女儿铺了一条新的道路……
她也很谢谢,玉书没有和嘉宁计较。
这么多的感谢都化成了眼泪。
谢玉书握住她的手,松出一口气说:“你要快点好起来,嘉宁和今越的郡主封号我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你康复领旨了。”
孟敏哭得就更厉害了。
谢嘉宁替母亲擦了擦眼泪,抬头看谢玉书,她没想到自己之前那么对谢玉书,如今谢玉书还肯给她封郡主。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她在针对谢玉书,谢玉书从未反击过她,这些是看在孟敏和孟靖的份上,不然以谢玉书的能力早就可以将自己处死八百次了。
她的手被母亲拉住。
谢嘉宁脸颊发红,低声对谢玉书说了一句:“谢谢你。”
——“恭喜宿主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谢嘉宁。”
——“恭喜宿主,女配主线任务已完成百分之八十五。”
谢玉书垂眼看着谢嘉宁,忍不住笑了,玉书体会到手握实权的快乐了吗?如今的她可以轻而易举让所有人怕她,也可以让从前百般憎恶她的人,心存感激。
某种意义上来说,谢嘉宁是绝对的利己主义,爱来爱去不过是爱给她增光的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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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永安侯府时刮起了风。
她在府门外看到了苍术,带着金叶走过去,果然看见了停在小巷内的熟悉马车。
那是宋玠的马车。
车帘掀开,宋玠从马车中下来走向她。
“宫中果然有你的眼线。”谢玉书冷笑一声,她出宫之事这么快宋玠就得知了,宋玠没少在她身边放眼线吧。
“放眼线是为了更方便递消息给你。”宋玠语气柔的像一缕烟:“你若不喜欢我立刻就撤掉。”
“你的话有几分是真的?”她才不信宋玠会真的都撤走。
宋玠望着她,在夜风中叹了口气:“我有骗过你吗?”
“你没有骗过我,是因为我够聪明。”谢玉书不吃他这一套,抓住了快要被风吹下去的兜帽。
宋玠却忍不住笑意上前替她拉好帽子,在很近的距离,鼻尖贴鼻尖的说:“风太大了,进马车里说吧,我的人在二皇子府邸拦下了一封信。”
“什么信?”谢玉书问。
他就知道“正事”最能勾住她,她还是上了他的马车。
宋玠在马车内把那封短短的信笺交给了谢玉书:“是在送菜的鸡蛋篓子里发现的,送菜的人是我查过没有问题的商贩,但他并不清楚篓子里怎么会多一张纸条,我猜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
谢玉书展开纸条,上面只写着几个数字——二十三、六十一、六十二、八十九。
“这些数字是什么意思?”谢玉书皱眉:“你有查过接触过那名商贩的人吗?是谁要递信给二皇子?”
“查了,他一天要接触很多陌生的顾客,查不出什么。”宋玠离她近了点,凉凉的手握在她的手上,将信纸拉过去装模作样地看:“但梁守他们今晚见过了永乐郡主,还起了争执,和你预想的一样……”
他离得很近,说话的气息都在谢玉书脸边。
谢玉书扫他一眼,明知他的意图却偏要把信纸递给他说:“拿去一边看吧。”
宋玠没接,依旧握着她的手,近距离看着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为看信……”
马车摇晃,谢玉书在昏暗的光线下也看他,两个人的目光相交在一起,越对视宋玠的耳朵越发红。
他随着轻微的晃动,凑近她的脸,很轻的啄了一下她的唇哑声问:“不是说改天可以吗?那今天可以吗?”
她不回答他,只是带着玩味的笑看他。
宋玠受不了她这样的目光,握紧她的手又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