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难为宋玠每一年都能找到精美又有瑕的玉来讽刺他母妃。
萧祯让人收好寿礼,又故意当着苍术的面,和万素素说:“侯夫人病还没好全,母妃就先同侯夫人和玉书妹妹进去吧。”
好恶心人的玉书妹妹。
谢玉书自然听得出来他是故意这样叫,好让苍术回去禀报恶心宋玠,但说不定能刷出一点绿帽值。
她不在意地扶着孟敏,跟随万素素往素心斋去。
万素素却像是被那份寿礼扰乱了心神,一直没有太高兴起来。
连孟敏也瞧出来了,问她说:“怎么了?方才见到我还开开心心的,怎么突然又板起脸来了?”
万素素愣了一下,忙换上了笑脸掩饰一般说:“没什么,只是许久不曾这样吵闹过,一时有些头痛。”又重新拉起孟敏的手让她坐在身边,挽留说:“今日就在玉清观留宿吧,好不容易见着,多陪我待一晚吧。”
谢玉书站在一旁,实在难以想象,万素素居然是这样的性子,她以为会是超凡脱俗的冷艳性格,可如今看起来万素素在孟敏跟前就像个爱撒娇、怕孤单的小姑娘。
可这样的性子,却住在冷冷清清的山中做断情弃爱的女冠。
她回头看了一眼素心斋的院子,除了鸟叫真的一点人声都听不见,偌大的院落里只住了万素素一个人清修,门外几个扫院子的女道士也是沉默寡言。
院子里一丝风也没有,像是天闷住了。
过了一会儿,萧祯与几名女侍从院子里走来,他停在门前恭敬有礼的说:“母妃,我亲手煮了长寿面,您尝尝看。”
几名女侍端了寿面来进来,摆放在万素素她们面前的矮桌上。
萧祯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笑着抬眼望了望谢玉书,与万素素说:“儿臣不便进去同席,母妃今日就与侯夫人好好叙叙旧。”又同孟敏说,让她不必急着走。
谢玉书没想到,他说完竟真的退下了,不是要勾引她吗?怎么这样就走了?
孟敏颇为感慨地和万素素夸萧祯,说他既孝顺又知礼良善,满汴京再找不出他这样温柔好性子的儿子了。
万素素也对这个儿子极为满意,甚至带了点愧疚说:“是啊,我此生最幸福的事就是生下了祯儿,我这样不称职的母亲拖累他吃了不少苦,可他从没有因此怨过我,尽可能的来玉清观看我,陪我。”
“当年的事并不怪你。”孟敏握了握她的手说:“四殿下是个明理之人,怎么会怨你?”
当年的什么事?
谢玉书实在想听她们讲下去,可万素素却没有再说的意思,转开话题说,她托了几名游走四方的师父留意谢嘉宁的消息,让孟敏别灰心。
聊了半天,硬是没聊一点她想听的。
谢玉书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本就阴下来的天好像更暗了。
银芽从院子外进来,手里托了一件披风到她身边小声说:“素心斋不许男人进来,小刀让我把披风给您。”
谢玉书看了一眼院门外。
孟敏也瞧出来她干坐着太无聊了,便开口说:“你若是觉得无趣可以去转转,玉清观中风景不错。”
万素素看过来,便也说:“玉书见过狐狸吗?我前些日子刚救了一只小狐狸,就在后院里,你可以去看看。”
谢玉书的心思在小刀身上,就顺着话说她去看看。
一名小女冠领着她去了素心斋的后院。
后院的大笼子里果然养了一只受伤的狐狸,一身火红的皮毛,后肢缠着纱布,警惕地蜷缩在角落里。
小女冠提醒她,狐狸很凶,只许玉素师父碰,旁人碰了会咬人。
谢玉书便点点头说:“我自己在院子里逛一会儿,女冠忙去吧。”
小女冠见她有两名丫鬟陪着,就行礼告退了。
等支走小女冠,谢玉书扶着金叶、银芽想出院子去见见小刀,才走两步就遇上了萧祯。
萧祯就坐在后院的石凳上,捂着自己的右手,脸色苍白,额头上是密密的汗,一看就是不舒服的样子。
“四皇子?”谢玉书走进一些才看到他捂着右手的手指在渗血:“四皇子手受伤了吗?”
萧祯抬头望她,一副惊讶的模样:“玉书妹妹?”
好绿茶的表情,她刚刚在那边说话那么大声,他都没听见吗?不就是故意坐在这里等她的吗?
“可要我帮四皇子叫人来?”谢玉书问。
他摇摇头说:“只是一点小伤,不要惊动我母妃,我不想她担心。”
谢玉书“哦”了一声,故意说:“那我便不打扰四皇子了。”说完就带着金叶、银芽要走。
“玉书妹妹。”萧祯又叫住了她:“能劳烦你的婢女去替我取些药和棉纱吗?”
谢玉书说:“我去找女冠来吧,让女冠替四皇子看看伤口。”
丝毫没有支走丫鬟,单独留下来的意思。
萧祯张了张口,像是没法子似得叹了口气说:“裴夫人,收了定金就不理人了吗?”
装不下去了?
谢玉书回过头看他,故作惊讶说:“定金?什么定金?我怎么听不懂四皇子在说什么?”
萧祯望着她那副无辜的模样,想笑又无奈,叹息一般说:“我是真的被狐狸咬伤了,也是真的不想惊动我母妃,她总是会小题大做,一点小伤惊动所有人。”
他松开了捂着的手,果然手背上血淋淋的两个洞,竟真是被咬伤了。
“五千两银子劳烦你的婢女帮我取些药和棉纱,可以吗?”萧祯语气温和的不像是个皇子,一双眼祈求似得望着她。
谢玉书倒真有点弄不清了,萧祯应该不会蠢到为了接近她故意被狐狸咬伤,这个年头医疗条件不好,被野生动物咬伤非常容易感染。
她吩咐银芽去找女冠取些能用的药和酒来。
萧祯又特意嘱咐:“别惊动玉素女冠。”
像是真的不想让他母妃担心。
银芽动作很快,小跑着去,小跑着就回来了,手里拿了几瓶子药和一壶酒。
谢玉书坐在了另一个石凳上,让金叶帮着挽着萧祯的衣袖,与他说:“得用酒冲洗一下,四皇子忍一忍。”
萧祯倒是比她想象中能忍许多,银芽将酒冲下去,他只是侧开头闷哼了一声,就再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上药时,他已痛得脖子和耳朵发红,鬓边全是冷汗,垂在膝边的另一只手忍不住抓住了谢玉书的袍袖。
谢玉书垂眼看他搅在她袍袖里的素白手指,才发现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有许多细细的疤痕,像是用柳条或是鞭子抽出来的。
再看他另一只手,掌心里也有一些类似的疤痕。
“四皇子手上的疤痕是怎么弄的?”谢玉书很直接地问。
他垂着的眼睑微微一动,却没有回答她,就下起了雨。
雨点砸下来打在他脸上、石桌上,下的又急又突然。
他的伤口还没有包扎,手里还攥着谢玉书的袍袖,她不得不托住他受伤的手说:“先躲躲雨吧。”
好在离暖阁不远,谢玉书带着他躲进了暖阁里,只头发和肩膀淋湿了一点。
“冷不冷?”金叶忙替她擦头发和肩膀,怕她生病。
“夫人先裹上披风吧。”银芽将手里的披风裹在她身上。
两个人围着她团团转,谢玉书回头看见萧祯自己坐在昏暗的桌边在用棉纱缠裹手上的伤口,不方便时低头用牙咬住棉纱缠紧。
他坐在那里不笑不说话时,是这样冷的一张脸。
谢玉书过去用手背轻轻推了推他的脸,他颤了一下抬起头皱着眉看她。
她重新解开了他缠的乱七八糟的棉纱,站在桌边耐着心的替他包扎好,手指轻轻碰了碰他手背上细细的疤痕,很小声问:“宋玠弄的吗?”
萧祯望着她的眼显露出真正惊讶的神色,是惊讶她一猜就准,也是惊讶她和宋玠已熟到敢直呼其名了?
她掀起眼帘与他对视,说出了更让他惊讶的话:“你接近我,讨好我,是为了利用我对付宋玠吗?”
萧祯心中大震,蹙眉看向了她的两名婢女。
那两名婢女十分机灵的走到了门外的屋檐下,背对着她们*。
谢玉书撩袍坐在了椅子上,大大方方与他说:“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我对四皇子还有什么价值?”
萧祯瞧着她,又一次闻到她身上那股香气,在潮湿的雨气中她的香气也像是被打湿一般,软绵绵地环绕在他的肌肤上,让他想起那一夜的马车中,她热热的贴在他怀里。
“或许我接近裴夫人,只是因为我情难自控呢?”他轻轻柔柔望进她眼睛里。
谢玉书被他望得一愣,他放在桌上的手指慢慢动了动,碰上了她同样也放在桌上的手指,却没有直接握上来,而是轻轻摆动着、一下一下磨蹭她的指尖。
他的眼神简直要将人溺死。
可谢玉书没有听到涨万人迷值的声音,说明他这一刻也在演,真是个很会骗人的狐狸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