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敏根本不会体谅他顶着多大的压力不纳妾,谢家那边甚至开始说服他过继一个外甥,免得他真的绝了后。
这些她一概不想,一心只沉浸在失去嘉宁的痛苦里,每天病恹恹的,难道他就不痛苦吗?
谢之安越想越觉得不能再继续这么过下去了,如今叶细珠已有六个月身孕,几位大夫都说是个儿子,他一把年纪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儿子,决不能有任何差错。
他耗不起了,下定决心在叶细珠临盆之前就把她接回侯府,好生照料着,孟敏必须接受。
一路上,他想了好几种办法说服孟敏,最后决定这些日子先哄着她,把她哄得开心了,再让谢家的族长来找她谈,谢家必须有个后啊,她总不能和族长闹崩。
这样想着,他半路就买了孟敏爱吃的卤水带回去。
没想到,他被贞娘拦在了卧房门外,说是孟敏一夜没睡,头痛又犯了,才刚刚睡下。
他透过纱帘往屋内看了一眼,什么也没看到,只闻到一股膏药的味道,料想孟敏是真发了头痛病,用了膏药按跷,便也不好吵醒她,将卤水交给贞娘,轻声细语说:“我不吵醒夫人了,等夫人醒了我再过来,晚上我在院里吃饭。”
贞娘接在手里,又说:“晚上夫人恐怕不能陪老爷用膳,孟府担心夫人,差人来接夫人晚上回孟府用膳。”
孟府是孟敏的娘家,自从孟敏的父亲康王爷去世后,孟府就只剩下孟敏的姐姐在住了。
“那我陪夫人同去吧。”谢之安说。
贞娘却又拒绝了:“夫人要带玉书小姐同去,就不劳烦老爷了。”说完就朝他行礼,一副恭送他出去的模样。
谢之安吃了个软钉子,离开院子心里更堵了,孟敏这是什么意思啊?明知道他和谢玉书这个不孝女撕破了脸,却还和谢玉书走的那么近!这不是在怂恿着谢玉书跟他对着干吗?
他真搞不懂孟敏是被谢玉书灌了迷魂汤了?变得这么拎不清!
他立即叫来了管家,吩咐道:“去帽儿胡同,把乔宝儿赶出宅子,既然敢闹,就别再住我的宅子,我倒是要看看谁敢收留我的外室。”
就算谢玉书能挤出钱来给乔宝儿买宅子住,他在这里站着,谁敢卖给她?
管家应是,匆匆忙忙去,又匆匆忙忙回来,袍子上沾了一身泥污。
谢之安看得皱眉:“怎么弄成这样?”
管家也气得不轻道:“老爷,属下去的时候乔宝儿她们正在搬东西离开宅子,属下还没问清楚就被玉书小姐的车夫推了个跟头……”
“乔宝儿要搬去哪儿?”谢之安打断他问:“她能去哪儿?”
管家擦着脸上的泥点子说:“属下问了,被骂了一通没问出来。”谢玉书身边的两个丫鬟好厉害的嘴巴,把他骂的毫无还嘴之力。
他又忙说:“不过属下派人跟着乔宝儿的马车了,一定能查出来她们搬去了哪里。”
谢之安脸色不好地说:“你直接派人过去,无论是谁的宅子要租赁给乔宝儿都不许,告诉屋主,谁敢租赁给乔宝儿房子就别在汴京待了。”
有谢之安这句话,管家心里就有了底,知道老爷这是一点也不顾及父女之情,那他就不客气了。
他这趟过去直接带了五六名永安侯府的家丁,要好好教训谢玉书手底下那群奴婢。
哪知追上乔宝儿的马车,一路跟着竟跟到了玉清观。
管家不死心的又跟进观中,亲眼看见了那位身份了得的玉素女冠牵住了谢玉书的手,还让乔宝儿不必多礼,带着她们两人去见了玉清观的观主。
他不好直接跟进去,便找了位女冠,旁敲侧击的打听谢玉书和乔宝儿来这里做什么,没想到那女冠竟说,玉素女冠要收乔宝儿做弟子。
管家吃惊至极,当即回府禀报给谢之安。
谢之安听完脸色也变了,再三问他没有听错吗?是那位太妃玉素女冠要收乔宝儿做弟子?
管家一再道:“千真万确,连玉清观的观主都惊动了亲自做见证。”
谢之安不是蠢人,怎么可能想不到乔宝儿被玉素女冠收为弟子,就可以脱奴籍了。
他冷着一张脸,快步进了孟敏的院子,也不管孟敏是不是还在休息,直接不顾阻拦推门而入。
房中的灯烛晃了晃。
孟敏像是刚起的样子,散着发坐在侧榻上喝茶漱口,瞧见他进来只懒懒抬了抬眼,让阻拦的丫鬟退下。
谢之安一肚子的火气,坐在椅子上冷着脸问:“是不是你替谢玉书求了玉素女冠收她母亲做弟子?”
孟敏被问得皱了皱眉,侧头看他:“老爷夜不归宿,见到我不是向我解释,也不是询问我昨夜好不好,而是质问我这件事*?”
谢之安早料到了她会为他不关心她这点事找麻烦,“你怎知我没问?昨夜谢家老宅出了点事,我回老宅忙了一夜未睡,听说玉清观出事我着急忙慌赶回来,还特意带了你爱吃的卤水,心中忧心你头风是不是发作了?可你呢?背地里竟帮着谢玉书那个不孝女和我对着干!”
孟敏听的想发笑,他永远是拿谢家来当挡箭牌,而他们谢家打断骨头连着筋,什么烂事都替他遮掩,恐怕谢家人早就知道叶寡妇的存在了吧?说不定还怂恿着谢之安把她纳进门。
她头痛才好些,懒得与他争辩,只说了一句:“是玉素女冠自己要收弟子。”
“你觉得我信吗?”谢之安质问道:“玉素女冠是什么身份?是四皇子的生母,这么多年她都不曾收过弟子,怎么会突然想收一个奴婢做弟子?汴京上下谁不知你与玉素女冠交好……”
他的声音又大又聒噪,孟敏听的心烦至极,手中的茶盏重重放回案几上打断了他的话,冷眼看他:“谢之安你没完没了是吗?我说了不是,你既不信就自己去打听。我真是搞不懂,你堂堂一个永安侯揪着乔宝儿不放做什么?她好歹为你生养过,便是一点旧情没有也不至于非逼得她走投无路吧?”
“是她自己选的!”谢之安也恼了,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她一个奴婢我能看上她,让她为我生儿育女已是抬举她,她竟敢落掉我的骨血,打死都不为过!”
孟敏呆坐在侧榻上看着谢之安那张脸只觉得狰狞可怖,当初温文尔雅的少年郎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可怕嘴脸?
乔宝儿是奴婢出身,可当初不是他看上了一个奴婢吗?这些年乔宝儿也兢兢业业的伺候他,就算是养只猫儿狗儿也不至于它不听话跑走了就要打死它、逼死它吧?更何况那是条人命啊。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是你怎么变成了这样!”谢之安起身用失望至极的眼神看她:“当初和我同心同念的孟敏去哪里了?这些日子你像是疯魔了似得一心向着一个庶女,为了她屡次和我作对,我看你是真糊涂到把她当成嘉宁,分不清里外了!我才是你的夫君,嘉宁不在了,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孟敏听他提起嘉宁,一下子就被刺激似得红了眼眶发抖问:“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嘉宁不在了?她只是失踪了,她没有死!”
“夫人别激动。”贞娘忙扶住她颤抖的手,急道:“老爷您何必要用嘉宁小姐刺激夫人……”
谢之安看她又是这副失心疯似得模样,心烦意乱,嘉宁失踪这么久了,她还没有接受,难道要一辈子活在失去嘉宁的痛苦中吗?
他不想再待下去拂袖而去。
只留下孟敏抱住贞娘痛哭起来:“我的嘉宁只是走丢了,她一定能找回来,她还活着是吗?”
“是,是的夫人,咱们小姐吉人天相一定能平安回来。”贞娘抱着孟敏也忍不住落泪,心中恨极了谢之安,他明知道嘉宁小姐是夫人的心病却偏要这样刺激她!打从孟家老王爷去世后,孟家后继无人,谢之安就愈发猖狂了,他就是吃准了孟家已无人替夫人撑腰,才露出了真面目!如今更是装也不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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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到傍晚,贞娘就来了玉清观。
玉素女冠收徒的仪式才结束,她将乔宝儿安置在素心斋的厢房中。
谢玉书正帮着乔宝儿收拾衣服行礼,贞娘就被带了进来。
她回头瞧见贞娘哭红的眼睛,还以为是出什么事了。
贞娘过来拉着她的手说了谢之安和孟敏吵架的事,又说孟敏已经回了孟家,但一直在哭,整个人都很不好,她实在担心夫人会想不开,所以请玉书小姐空下来去陪陪夫人。
乔宝儿万般愧疚,过去马上说:“玉书,娘这里都安置好了,你快去看看夫人吧。”
她心中对孟敏是感激的,这些年孟敏从来没有刁难过她,哪怕当初她怀上了谢之安的孩子,孟敏也知道打发她去外宅住着,从未打骂过她,只是嘉宁小姐失踪后,孟敏才变得情绪无常起来,可她能理解,若是她的玉书出事……她只怕活下去都做不到。
谢玉书看了一眼,她这边确实没什么事了,便点了头,去向玉素女冠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