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筝上一次进警局,是她自己报的警。哪怕明知道报警意味着自己黑户身份的曝光,她也这么做了。
报警的理由是失窃,她的一百万丢了。
温延看到了做笔录时的画面,女人的眼眶还泛着红,愤怒、绝望、难过,还有孤注一掷的决绝。
“请你们帮我把钱找到。”
视频里带着哽咽的声音传来时,温延的手在一点点地收紧,就像他疼得快要不能跳动的心一样。
工作人员受理了她的案子,但事情却并没有照她想的那样走,因为下一个视频,审讯室里被审讯的对象是她自己。
“你到底是什么人?”
“为什么基因库没有你的信息。”
“你是从哪来的?”
“你一个黑户,从哪来的一百万?”
严厉的声音在无休止地询问,一轮又一轮,哪怕是她回答过了,所有的问题也会在下一轮从“姓名”“性别”重复开始。明亮的冷白光打在秋筝的脸上,照出她异常苍白的面容。
“在问你话!不要沉默!不要想着糊弄过去!”
“真以为我们不敢动手吗?”
这声暴呵从视频传来时,温延说了一句暂停。
旁边的人早就已经冷汗涔涔了。
“你们的审讯方式,还真是有点意思。”
这句话传来的时候,先前赶过来的上司,这会儿魂都要丢了。
温延摸了摸兜,空的,旁边的人立马递过来了烟,但他都没有点燃,就已经揉在了手中。
他没有发火,可滔天地怒火,已经压得所有人都抬不起头了。
温延的手都在抖,他重新开始看录像了,他的妻子都已经经历过一遍的事情,他有什么理由连看的勇气都没有。
他看着秋筝一遍遍地解释,她是卖了自己的笔名,才有的100万。她交代了徐欣。
可审讯她的人说,对方已经说了,根本没有这回事。
“老老实实地交代!不要想着攀咬别人!”
“信不信把你按间谍罪处理了,你就等着吃牢饭吧。”
审讯人从始至终对她就没好脸色过,时不时就蹦出一句暴呵。温延看着她的表情,从恐惧,到一种近乎麻木的空洞。
好半天,她终于改了口。
“我没丢钱。”
眼眶的酸涩让温延慢慢吐出口气。那时候孤苦无依的秋筝,该有多害怕、多绝望。
她有多恨,又用了多少力气,才能重新开始好好生活。
自己那时候……又在干什么?
他到底在挣扎什么,反抗什么?他就该从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开始,就坚定不移地把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就该从那时候起,就不再让她受一丝一毫的委屈。
该死!怎么能……怎么能让她那么委屈。
温延闭上了眼睛,才能忍住那一瞬间因为心太疼而差点落泪的冲动。
“温先生,”领导忙不迭地开口了,“我们是有严明的纪律的,绝不会出现这种逼供的事情,这中间一定有什么隐情,我会用最快的时间调查清楚。”
温延没有搭理,他缓了缓情绪,视线慢慢转向了那边已经慌张得不行的徐欣。
“你可真是恨她啊。”
“还有谁能知道她有这笔钱,还有谁知道她没有银行卡,只能把现金放在家里。”
“是你指使的人去偷窃了她的钱吧?笃定了她不敢报警,或者说,就算她报了警,一个来历不明的黑户。你也有办法收买人,随便把罪名安在她的身上。”
“用一百万买她的笔名,却连这一百万也不想她得到。”
“我没有!”徐欣反驳的声音尖锐到几乎破音,“我没有!我没有这么做!”她又看向方林,可那个男人已经完全像是失了魂一般,呆呆地看着那边已经暂停下来的录像。
仿若被人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你们俩指使入室抢劫,贿赂公职人员。”温延的声音一片冰冷,“直接拘留吧,至于证据,我会在二十四小时内送到。”
徐欣完全没想到,今天这一遭,怎么能把自己送进去了,她发了疯似的反抗想要来带她走的人。
“不是我!不是我!”
“我没做那些事情!”
“你们根本没有证据!凭什么抓我!”
但她实在是太慌了,温延说的,其实每一句都是对的,她心里隐隐知道的,这个男人真的能搞到证据。
徐欣慌张地跪了下来:“温先生,都是误会,真的是误会。我现在跟秋筝道歉,过去的事情是我有些做得不对,我跟她道歉……”
她这会儿也才想起来了,现在的重点是秋筝,于是拿出手机想要打给秋筝,下一刻,手机被人踢飞了出去,连她人,都被踢得摔倒在地。
“不要再去脏她的眼睛。”
徐欣从地上爬了起来,又看向不不远处的方林:“方林,方林救救……”
下一刻,她就说不出话来,转过头来的男人已经是泪流满面,可只有眼里的恨意,毫不掩饰。
“我就应该杀了你的!”
“我怎么没有杀了你?”
“你都已经拿到了账号,为什么还要断她的生路?”
那怨毒了的眼神,把她所有的话都堵住。
为什么?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恨啊!因为嫉妒,因为一点也不想她过的好,因为不想她有一百万。
想让她再也翻不了身。
想让方林的目光,能从她的身上挪开。
两个人都被带走了,温延却还在那里坐了许久,直到手机传来下属汇报,已经带秋筝到达医院了,他才微微回了神。
“再关几个人,跟这两个人一起。”
温延开口。
不需要多说,下边的人已经知道是要关什么样的人进去了,应了一声就去办了。
第53章 结果
温延找到秋筝的时候她正坐在江边的长椅上眺望江面,江风将她的头发微微吹起,温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女人寂寥的背影,就像是游离在世界之外。
她看起来没有很高兴。
温延想着自己看到的那些录像,也是,就算是发泄过情绪了又怎么样呢?并不代表着伤害就是不存在的。
“秋筝。”
这么一声,把秋筝游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转头看过去,看到向自己走来的温延。
男人身姿依旧挺拔,alpha的气质与出众的相貌让他无论站在哪里,都是惹人瞩目的存在。
只不过……
算起来他们也没分别多久吧?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可不知怎么的,眼前男人眼里的情绪,浓稠得像是他们已经分开了千万年。还是那张沉寂的脸,却隐隐能看出心疼来。
整得好像自己吃了多大的亏。
诶也不至于吧?她赢了耶。
温延已经在她身边坐下:“怎么不回家来这里了?”
声音被放缓过了,以至于让他看起来像是溺爱孩子的家长。
“来吹吹风。”
温延的视线在她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也不怕冻着了。”
他做出要脱外套的动作,却赶紧被秋筝伸手拦住:“算了吧算了吧,你这外套我大概都套不上。”
确实,温延是很干练的衬衣与西装外套,反而是秋筝,裹得可严实了,他那正合身的西装外套,还真不一定能套在秋筝的羊绒大衣外面。
温延听了她的话,手顿住,最后只能放弃了。
但秋筝还是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小可怜。
她转移话题:“那边怎么样了?”
“那两个人已经被拘留了。”
秋筝震惊,这……啊?直接就被关了?
“这个……我觉得吧,咱就算有权有势,那什么,还是应该按法律来比较好。我可一直是遵纪守法的好群众。”
在她的认知里,那两个人应该还不到直接关押的犯法范畴,她以为温延是动用了什么特权。
温延眼里浮出淡笑,伸手整了整她的发丝。
“你放心,肯定守法。”就算那几个被关进去几个地痞把人打一顿,那也是他们太招恨了。“他们的罪,确实足够蹲监狱了。”
温延顿了顿,才能说起过往。
得知自己的钱是被那个贱女人偷的,连被审讯也是因为她贿赂了人,秋筝愤怒的小火苗瞬间熊熊燃烧,一把握住温延的手,都想跟他说对这种人,就得以权制权,让他当自己刚刚的话没说过,千万不要被束缚了手脚。
但转念一寻思,但凡别被徐欣钻了空子,她做的这些事,也够她喝几壶了。
真该死啊!她的钱!
打徐欣的时候当然是爽的,看到她恐惧、落魄的时候,也是痛快的,但说实话,就算是这样,走出那个地方,秋筝心情也没有多好。
坐在那个冰冷的长凳时,席卷而来的记忆,其实全是彼时自己的无助,恨到极致却无计可施的无力,自暴自弃想着“就这样吧”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