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季礼忍俊不禁,道:“主公可是想清楚要抢人了?沈医师的心不在裴家,长久随军,就怕是……回不了裴家了。届时,主公不怕被长辈斥责吗?”
“你看你这话说的,如果我这小舅娘真不回去了,那是被斥责的事儿吗?我舅舅那暴脾气,搞不好得扇我一顿。我的话可说这儿啊,我都是为了你,我舅抽我的时候……”
“我与主公同受。”
两人看着彼此,相视一笑。
温季礼轻柔地理了理宋乐珩的耳边鬓发,温声说:“无需出什么主意,主公只需将裴先生……”话音一顿,继而,声线愈低:“将舅舅的原话转达给沈医师,沈医师自会拒绝。”
宋乐珩眼睛蓦地睁大,直勾勾地盯着温季礼,直把人的脸上盯出了一片霞色来。她故意凑近些,含笑道:“你刚喊什么?怎么改口改得这般突然?”
温季礼敛下眸,虽竭力装从容,但还是显出了几分窘迫:“昨日……燕将军都主动改口了,还……敬了茶,我若无动于衷,主公会以为,我不在乎。”
“……啧,你这口醋吃了一整宿?该不会夜里翻来覆去都没睡着,就在想燕丞下跪敬茶那会儿,你怎么没厚着脸皮跪下去吧?”
温季礼不语,到底是有些幽怨地望向宋乐珩。
宋乐珩一接触到他这眼神,就知道自己这张死嘴又说中了。
打从宋阀开始扩张,温季礼在感情一事上便日渐收敛,再少见两人初在邕州时,他吃醋能把自己醋到吐血晕倒的场景。而今,他和宋乐珩肩上的责任都越来越重了,他们必须要走到最高的位置上去,才能保自己和身边人的太平。为此,无论是对李文彧还是燕丞,他都在尽力的包容。
可这包容也像是贝类吞沙,所有包裹进身体中的东西,都会变成尖锐的沙石,刺得自己的血肉生疼。他需要宋乐珩一次又一次明确的心意,来宽慰自己的患得患失。
宋乐珩再挪近了些,伸出双手将人圈在怀里,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道:“我说笑的,你别往心里去。燕丞那一出,也着实吓我一跳。他那人,做事向来随心所欲,听人说话都只捡自己爱听的。不过,我昨夜里和李氏谈好退婚了,如此,能不能缓一缓军师的这口醋?”
温季礼板正着身子,依旧是不展颜,只说:“昨夜萧晋去偷听了。”
宋乐珩假装惊讶,把人松开道:“哎呀,军师居然派眼线!竟如此不信我。”
温季礼的眼眸垂得更低些:“若是不派眼线,就不知道李氏已经在想主公登基后,让李文彧去争个贵妃的位置了。”
宋乐珩:“……”
宋乐珩嘴角抽了抽,哭笑不得道:“这一桩,我发誓是真不知道。”
“李文彧昨夜恐怕也是辗转难眠,想着如何操办今日的出征酒,将来如何成为主公的贤内助。”
宋乐珩:“……”
这话更加幽怨了,得好好哄。
“是了,萧晋还说,燕将军也觉得多攒些军功,等以后主公问起他要封个什么官职时,他就向主公要皇后的位份。主公的后宫很是拥挤,须得提前思量好,怎么安排才是。”
宋乐珩默默瞅着温季礼,得出来一个结论——
这是挤压了许久的老陈醋一股脑爆发了。
她倾身凑过去,趁温季礼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亲,旋即,搂住他的腰,仔细哄道:“我哪有什么后宫,我谁都不要,就要你。以后你要什么位份,我就给什么位份。你若实在是眼下憋着气,那想要我怎么补偿?”
温季礼抿了抿唇,脂玉一般的面容下,腾起一层浅淡的薄红。视线交缠之际,那含烟笼水的目中藏也藏不住经久的念想。他似是挣扎须臾,随即,难耐地抚住宋乐珩的脸颊,缓缓挨近。又唯恐这样做不合时宜,迟迟没有落下这个近在咫尺的吻。
宋乐珩没有动,由着他满身的药气卷在鼻息下,嗓音低低地问:“怎么不继续?”
“不是时候……此时,不该沉溺风月的,我只是……”
他声线微哑,话到此处便停了,不再继续。间隔了少顷,温季礼阖了番眼睑,正欲退开,宋乐珩却突然主动捧上他的脸,亲吻上去。
这个吻很重,却只是压着,印着,不沾情欲,更像是在冰天雪地里,必须
依偎取暖的两个人,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确定彼此一致的心绪。
耳膜里,是对方鼓噪的心音,自躁动起伏到平缓如溪,裹挟着另一道结契的灵魂,汇入每一处流淌的血液,变成不止不息的纠缠和陪伴。
到得宋乐珩主动结束了这一吻,那幽深眸中便早已散了先前的醋意,只留下无尽却克制的欲念。
宋乐珩用额头抵着温季礼的额头,道:“我想给柒叔守孝一年。你吃的醋,都暂且记在账上,等这一年期过了,一桩一件的,我慢慢赔给你,你看可好?”
温季礼的呼吸乱了一乱,想要别过头去掩饰,宋乐珩却是不允,掰着他的脸让他面朝自己。
“我也……也没有说想让主公这般的赔法。”
“啊,那军师的意思是,不用赔?”宋乐珩叹口气,松开手往后坐了些:“看起来,是我自作多情了,既然如此,我就……”
人刚要从床边站起,又被抓了回去,遭牢牢抱住。
“主公又在打趣,你明明知晓的……”
“知晓什么?我不知晓。”宋乐珩脸皮厚,掐弄着温季礼的腰,道:“你说呀,我该知晓什么?”
“你知晓……这副躯体里的爱欲无穷尽,至皮腐骨消,也只想要……裹缠住你。”
时至正午,校场上已是喧闹得沸沸扬扬,隔三差五就会爆发出一阵极其高亢的吆喝声,起哄声,像要把军营都给掀翻了似的。
宋乐珩和温季礼一起到校场外头时,就看所有人都围成了一个大圈,探头探脑地观望着什么,就连请来的杂耍艺人和戏班子都堆在士兵们后头,踮起脚张望着。除了这一圈人,其他几个场地上是半个人影都见不着。
两人正奇怪大家聚在一起看什么,就听众多人声里,李文彧那尖叫鸡一样的风格格外明显,差点把人的耳膜都给刺破。
“燕丞!你敢打我娘!我跟你拼了!”
第175章 擂台比武
宋乐珩和温季礼顿时变了脸色,两人互看一眼,快步朝着人群中走去。所过之处,士兵们都立刻退开,让出了一条道来。
到这人堆的最前面,方见是一个搭起来的比武擂台。此时擂台底下躺了一片满地打滚喊着痛的将士。裴老爷子、裴温、李保乾、李老爷等人则是忧心忡忡地望着台上。李文彧试图翻上擂台,被张卓曦死死拽着。
而在擂台之上,站着傲气嚣狂的燕丞,正整理着自己那对玄铁护腕。以及……拿着一把大砍刀头发都打散了的李夫人……
宋乐珩:“……”
温季礼:“……”
李文彧情绪激动,几度想挣脱张卓曦的钳制都没能成功,只能龇着牙指燕丞道:“你、你一个领兵打仗的人,二十出头,对上我娘你也不知道让一让!燕丞,你懂不懂什么叫尊老爱幼!你再敢动我娘!我扒你一层皮!”
“哎哟,我好怕。就凭你啊?”燕丞一脸不屑地扫向李文彧,打眼见着宋乐珩来了,那眉梢扬高,愈是意气风发的模样:“李文彧,我今日就把话放在这儿,你出再多的钱,也没人敢上这擂台了,你信不信?”
李文彧偏不信邪地觑周围,可除了拉着他的张卓曦,站得近的熊茂三兄弟,旁的人都见鬼似的退让出一个圈来。李文彧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恰好看见擂台另一边的宋乐珩,赶紧一溜小跑过来,哼哼道:“宋乐珩,你让你的亲卫上,去揍他个臭不要脸的!”
宋乐珩还没来得及问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就听台上的李夫人喝道:“行了,你先安静会儿,你娘我只是久了没活动筋骨才没防住他那一招!小子,听说你上次踹了我儿一脚,来,再来,老娘得替我儿踹回来!”
燕丞笑道:“李夫人是女中豪杰,既然执意要与晚辈争个高下,晚辈为表敬重,就不留手了。”
“你小子尽管放开手脚,老娘还怕你不成!”
燕丞果然放开了。
然后,就放开了三招,台子底下多躺了一个李夫人。
宋乐珩:“……”
李家那三口迅速围到了李夫人身边,李文彧抱着自己娘又是喊又是闹,气急道:“燕丞!我娘要是伤着,我……我……”
我了半天,也不晓得该抛句什么狠话,只憋得那张绝色的皮相都涨红不已。
宋乐珩和温季礼也走去查看李夫人的情况。燕丞支着个大牙乐,走到擂台边蹲下,问宋乐珩道:“怎么样,我这几招帅不帅?你也不早点来,我之前那些招数更帅的!你看看,这地上躺的,全是被我揍的。回头有时间了,我演一遍给你看。”
宋乐珩瞪他一眼,责备道:“下个手没轻没重的。李夫人是宋阀的贵客,人又这年纪上了,你也不知道悠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