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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她能有什么错_轻舟行千江【完结】(320)

  如何轻放。

  正如她自己所说,她从不适合打天下,也不是什么英雄。她儿女情长,意气用事。

  宋乐珩是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抽走了张卓曦腰间的剑,那动作太一气呵成了,旁人劝都没法劝,她也不敢作半刻的停顿,怕一停下来,手再抖,就割不下去了。

  刀刃入喉只是一刹,冰冰冷冷的,像寒霜从脖子上蔓延开,先是冲上头,接着便是四肢百骸。

  剑尖垂落下来的时候,是血先顺着剑刃滴落,旋即,那剑脱出无力的手,插进土里。江州内外,死一般的静,只静了那片刻,轰然哭声震天,像要把黑压压的天幕都激烈地撕开。

  ——主公!

  ——阿珩!

  ——姐姐!

  ——宋阀主!

  喊什么的都有。

  城楼上的李文彧再也站不住,毫无形象的鼻涕眼泪混杂着,呆愣愣地看着那远处的人。她好像柳絮,被风一吹,就要倒下。

  宋乐珩的呼吸声变得重了,所有喊声、哭声都在离她远去,耳朵里,只有她自己的一呼一吸,和那开始变缓的心跳。

  她盯着萧仿,想让他放了所有人,但她说不了话了。天地徐徐变黑,她的身体往后倒下。隐隐的,又听到急促的马蹄,寻去的视野模模糊糊的,只看到有个人策马过来,在一轮泛红的月下,自疾驰的马背跳下来,在她摔落的最后一刻,垫住了她的身体。他抱着她,一只手拼了命地捂她喷血的脖子。

  捂不住,血沾了他满手。

  他黄泉都走了好多次的人,没有任何一次,这么慌乱,这么害怕。他哭得声嘶力竭,眼泪大滴大滴地砸落在宋乐珩的眼眶里。

  “等我啊……为什么不等我……

  不是说好的一辈子吗?我还有好多东西没给你看,还有好多架没和你吵,你起来……你起来啊!!!!”

  宋乐珩抬手,抚上燕丞的脸,嘴唇嗡动,发不出声。

  燕丞轻摇着她,抵着她的额头乞求:“求你了……我求你了……不要死,不要丢下我。宋乐珩……不要死……不要死……”

  她只留了两个字,声调沉得听也听不见。

  “救……人……”

  那只手,落下去了。

  第200章 魂系一人

  哭声震动城池。

  尸体上的一群群乌鸦皆被惊飞,在空中凄厉地鸣叫。

  燕丞这一生的泪水都好像砸落在宋乐珩已经没有知觉的脸上。他擦了擦眼下,那护腕又冷又刺骨,刺得他痛到极致,恨到极致。

  他抱着宋乐珩站起来,把宋乐珩小心翼翼地交到蒋律手里,抽出了腰间佩剑。那油菜花田里,数以万计哭泣的宋阀将士,即刻自主列队,准备进攻。

  “给我杀——!!!!”

  一声落下,燕丞翻身上马,冲进江州,身后是如海啸疯涌的千军万马。

  “杀辽人!报仇!我们要报仇!”百姓们同时开始奋起反抗,和城下的辽兵厮杀起来,为宋阀大军争取入城的时间。

  场面乱了,无论是孱弱的老者,又或是女子们,都拿起了刀兵,无畏无惧地冲向辽人,个个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死伤的百姓霎时不计其数,辽军一时间也被满城的喊杀声震破了胆。

  屠城十日,他们还以为中原人早已没有了反抗的骨气。

  城楼上的萧仿眼见宋阀大军要冲入城中,脸色陡变。那辽军大将拉拽着他,喊道:“走!快走!从西门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把人全都杀了,撤!”

  辽兵们要处理掉李文彧等人,士族们别无他法,只能拼命反抗,艰难地撑到了张卓曦带着人冲上城楼来。

  那一日,城里烧起的火光如金乌落了人间,浇着仇,砌着恨,无比炽盛。就连从不肯沾血的李文彧都嘶吼着,刺死了好几个辽兵。

  辽人自西门撤出,一路退向平江,欲折返西州。杀疯的燕丞一直追着萧仿,不死不休……

  *

  也是这一日。

  温季礼才领着六千骑兵到了西州。萧恪奉他的命令前往朔燕关接引秦行简和大军,两方人马刚至西州汇合。

  秦行简率兵到的时候,也是夜里。

  西州起了春寒,一场小雪下得又细又密,没几个时辰,军帐上头就结起了厚厚的冷霜。秦行简带着兵在朔燕关躲了近三个月,前期粮草尚算充足,到了半月前,粮吃光了,冰天雪地又没裹腹的东西,冻死了不少士兵。后来实在没办法,秦行简只能杀战马。

  到这几日雪开始化了,秦行简原打算冒险回江州,刚要出发,就看到萧恪带着温季礼的信物前来接应。

  和温季礼碰了头,两人都没来得及寒暄,温季礼便让秦行简日夜兼程赶回江州去。秦行简得知是辽人南下江州,看温季礼和辽兵的眼光也是极其复杂,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歇了半个时辰,就带上温季礼提前备足的粮草,准备一路南去。

  彼时,温季礼还在询问沈凤仙是否要跟随秦行简的大军回去,忽然间,他那心口处就猛烈地抽痛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按住心间,却又听到发间那支玉簪竟是发出即将要断裂的声响。温季礼抬手去取玉簪的一刹,玉碎簪断,掉在地上,又裂成了好几截。

  他怔忪地望着地面,眼睛里骤然就空了,好像什么情绪都消失了,木然得像一根草,一阵风。温季礼只是恍惚地觉得,身体的温度在急速地退去,手脚都是冰凉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弯腰去捡那支簪子,手没碰到,腿先软了。他双膝跪落在地,整个人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意识陷入了一段很漫长的黑暗,他辨不清是从哪一刻,他开始做梦。梦到许多许多的旧事。

  有怀山的日落,邕州的秋阳,高州的梅雨,江州的风雪。梦到他和宋乐珩的四季流转,日日夜夜。梦到她的温言细语,嬉笑怒骂。

  某一时,他好似真的听到宋乐珩在叫他。他醒过来,翻身坐起,都不及穿上鞋,向来从容儒雅的人,就这么慌里慌张的,跑到了军帐的门口。

  外头还在下雪,宋乐珩抱着那年送他的狐裘,含笑站在黑漆漆的军帐外,淋了满身的雪。

  温季礼见着她的那一瞬,跳动的心就安稳了。他想着,原来簪断只是做了一场梦,宋乐珩还是好好的。他赶紧拿过帐帘旁边的竹伞,一边撑开,一边说:“主公怎不打伞?如此天寒,若是着凉……”

  伞面撑开,挡了短短的风雪。他提步往外走。

  往外走……

  那帐外却再也没有那个抱着狐裘的人。

  梦醒了。

  温季礼从行军床上坐起,脸色惨白得吓人。他走神地看到,帐子里站着萧恪,站着沈凤仙,他们在说什么,他也没听得进去,他只见着那枕头边上,已经碎掉的玉簪。

  宋乐珩说,簪子断了,便是人死玉碎。如果他们能活到老,这对簪子就留着同葬。

  他伸手去拿起玉簪,试图把碎成一截一截的玉重新拼好。他道:“萧恪,去拿能粘住玉器的东西,去找,去找能够修复的工匠。”

  萧恪怔了怔,问:“那……江州的战况,还要关注吗?”

  温季礼的瞳孔定住,嗓音干瘪,和着帐外呼啸的冷风:“江州……什么战况。”

  “二公子……战败过江,宋阀阀主,自刎江州城下。”

  鲜红的血喷出来,星星点点的,落在温季礼手里的碎玉上。

  萧恪从没见过自家家主这般的模样,那双含烟笼雾的眼睛,像是在哭,可没有哭声,甚至都没有眼泪,只有温季礼嘴里的血,怎么都止不住,沾湿他的领口,晕湿他的长袖。黑茶色的瞳孔很快涣散开,眨眼就已濒死。

  萧恪紧张地喊着温季礼,沈凤仙一针下去,索性把人扎晕了。

  这一夜,风盛,雪盛。

  却无风雪夜归人。

  *

  燕丞回到江州,已经是第四天头上。他追着所剩不多的联军过了平江,一心只想杀了萧仿。袁氏的两兄弟折了一个袁兴,辽军三个大将死了一个耶律善,萧仿受伤。最后还是金旺拼了命地劝阻,说燕丞再不回江州就赶不上宋乐珩的头七,燕丞才撤兵折回。

  到江州城下时,入目就是满城素缟。

  白花扎在城门的正中间,雪白的招魂幡插得整个城楼上都是,被风吹得飒飒作响。城外的尸体已经被收埋清理过了,只残留着斑驳的血迹。骑马往城里去,那城也不热闹了,好多人家都死绝了,屋子无人打扫,都是一派狼藉。每家每户幸存的,至多也不过两三口人。

  城门附近都没什么百姓,要到了城中的行宫外头,百姓才多起来。

  因为,那是宋乐珩住的地方,她亲近的,她不认识的,都知道这位宋阀的阀主,是最喜热闹的。以前她就嫌这行宫太大,让温季礼、燕丞、李文彧、宋流景都住这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子,全是以这行宫为素材,写了那么多让人哭笑不得的情节出来。

  什么行宫温泉五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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