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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她能有什么错_轻舟行千江【完结】(326)

  “……我不知道。”

  “宋乐珩!我说了这么多,你一个字都不讲,你这人好不厚道!说嘛,说呀,我想听。”

  “这种事哪还有特定时候的?你非要我说,我只能编了。”

  “行,那你编。”

  宋乐珩:“……”

  宋乐珩:“我在一个梦里,梦到你是个衙门当差的……”

  燕丞:“……”

  燕丞:“我堂堂一个皇亲国戚你说我在衙门当差,你这什么破梦,编得都不像话。你重新编,好歹把我编威猛一点啊,什么皇子太子隔壁国皇帝的老子,我都行。”

  ……

  月慢慢偏了东,过了四更,燕丞屋中的烛火早已熄灭了多时。

  一派死寂里,那房门倏然打开,燕丞已换了一身玄色的盔甲,手里抱着头盔,轻手轻脚地出了屋子,又无声无息地关上门。

  金旺已在院里侯了许久,见燕丞走下石阶,抹了把发红的眼睛,快步迎上去,道:“将军,八百骑兵都按吩咐,在城门口等着了。你身上还有伤,何不等到天亮了再出发。”

  “天亮了……就不想走了。”

  说着话,燕丞回头看了一眼。

  这一眼,没有他的心上人,可他好像看见了和心上人白头偕老的一生。他用画笔画下过的一生。

  那再也不可得的一生。

  他望了望天,咬着牙迫使自己收回视线,戴上头盔道:“出发!”

  屋子里,没有烛火的窗框后,宋乐珩就静静地站在那,目送燕丞走远。她看他消失在无边无际的夜色里……

  不知归期。

  燕丞走了后,宋乐珩闲来无事,便总去城楼上,望着过江的方向。她其实猜得到,燕丞要去哪里。眼下的中原,袁氏刚历大败,就只有齐州的祝孝全还在蠢蠢欲动。燕丞是想把中原安安稳稳地送到她手上,他才能放心。

  三月下旬的江州,正是春雨频繁。一场绵绵雨落下来,好几日都不见停歇。雨下得久了,天气就变得湿冷。宋乐珩常常穿得很单薄,在城上一站就是大半日。后来李文彧来寻她,将去岁给宋乐珩新做的那件大氅披在她的肩头,宋乐珩这才发现,李文彧的脸色变得很差,时不时就在咳嗽。

  她问起了,李文彧才说:“没什么,就前些日子没怎么歇着,染上了风寒。找大夫看过了,说没事,养养就好。这几日天凉,你就算要等,也要多穿点。”

  宋乐珩点头,让李文彧先回去休息。李文彧没走,就站在她的边上。两人并着肩沉默了半晌,李文彧才恍神地说:“这几年,我常年都守在江州,每次你出征,我也是这样,就在这里等,从早等到晚,从冬等到春。这城外的油菜花,四季是什么样的,我都看过。”

  说完,他自嘲笑笑:“我从前都不晓得油菜花是长什么样的。这一晃……好多年过了。”

  他转头去看城墙上。

  不久之前,他在这里等宋乐珩的时候,还在和邓子睿吵闹,何晟还在劝他俩。可现在,城上的兵和将都换了一批了。

  心绪起伏间,人就接连不断地咳嗽起来。宋乐珩见他实在是咳得厉害,不让他在城楼上继续吹冷风,叮嘱蒋律把他送回去歇着。快要下城楼之前,李文彧回头,道:“宋乐珩,我会一直在的,我会陪着你。”

  “嗯。”

  听宋乐珩应了,李文彧这才离去。

  等到第十日,那天,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一早就破云而出的日头晒干了连日来湿润的江州。宋乐珩站在城楼上,觉得这一天过得尤其的慢,每一刻都像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捱到了申时三刻,她终于看到远处的山坡上,一支骑兵队正缓行而来。最前头的枣红马走得很慢,有人牵着,那马背上驮了一个趴着的人。

  宋乐珩飞奔下城楼,独自策了马出城去。快到那支骑兵队面前,她才看清,牵马的人是金旺,马背上的燕丞一动也不动,看不出是个什么状况来。

  她勒马停下之际,对面的金旺也同时扬了手,让慢行的骑兵们都停下。众人向宋乐珩行礼,宋乐珩木然地摆摆手,视线一直落在燕丞的身上。

  金旺行完了礼,这才拍了拍马上的燕丞,喊道:“将军,我们回来了……将军,醒醒,主公来迎你了。”

  那伏着的人这才有了动静。他像是睡醒一觉,艰难地撑起身子来。看宋乐珩站在前头,他咧嘴便露了笑意。

  彼时,鸟鸣花香,夕阳光拓在他俊朗的眉眼间。他说话的声气又哑又低,只撑着那一口气似的,勉强说:“我回来了。你看,我是不是……没有食言……”

  尾音都还没稳住,人就从马背上倒落下来。金旺将人接住,就势坐在地上。那眼泪断了线一般,呜咽声有一茬没一茬的,从喉咙里发出来。

  宋乐珩翻身下马,急步跑过去。她一蹲下身,金旺就知事的把人送到了她的怀里。燕丞伸出手,苍白的指节去指马背上驮着的包袱。金旺会意,去把包袱取下来打开,拿出里面的木匣子。

  那匣子里装的是齐州印信。他跪着把印信托高,献到宋乐珩面前,哭道:“齐州……祝孝全伏诛,齐州上下,皆愿降宋阀。此是齐州印信,请主公验收!”

  宋乐珩一只手抱着虚弱的燕丞,一只手颤着去拿过了印信。燕丞又朝金旺挥挥手,说:“回去吧……都……回去吧……让我和她说说话。”

  “是。”

  金旺重重磕响三个头。后面的骑兵队也都下了马,挥泪朝燕丞叩首。金旺领头道:“副将金旺,拜别……将军!愿来生……再和将军做兄弟!”

  燕丞又动了动手指。

  金旺翻身上马,再看了最后一眼,领着骑兵奔腾远去。

  宋乐珩坐下来,把木匣子放去了一旁,让燕丞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枣红马去寻了宋乐珩的坐骑,两匹马厮磨片刻,便双双在不远处吃草。此处的山坡临高,周围都是重新种过的油菜花田,已经绿油油的结了籽。一轮红艳艳的残阳悬在半空,正慢慢地沉下远山。

  宋乐珩打趣地问:“啧,八百人就拿下了齐州,怎么做到的呀?燕大将军,真不愧是当世名将。”

  燕丞被她逗笑,笑得气息都有些不稳,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哄孩子呢。你知道的,你明明……什么都知道。那个祝孝全……以为宋阀无主,我去投诚,就让我进了城,好酒好肉地招待着。”

  “那你是真不厚道,就这样你还削了人家。”

  “没办法呀。我都跟他说了,我说,我急着成亲,想借他的东西下个聘,他不肯给我,我就只能拿了嘛……我琢磨着,把这印信和他的人头都拿回来,但又觉得下聘怎么能见血呢,不吉利,就找了个地方,把他埋了。”

  宋乐珩哽咽得厉害,压着声音说:“那你……你想什么时候成亲?”

  燕丞看着天际,看那霞光满天,太阳红得透亮。可他已经不觉得阳光刺眼了。

  过了很久,他说:“下辈子,好不好?”

  凄风

  拂过花田,吹得草叶飒飒。

  他听不到宋乐珩的回答,便撑着身子坐起来,定睛一看,面前人哭得满脸都是水泽,眼睛鼻尖儿都红得不像话。她已经拼命在克制了,可完全克制不住,只能竭力压抑自己不出声。燕丞看她这样,心都要碎了,又是无奈,又是憾恨,恨得想问一问天地神佛,怎么办啊。

  他的心上人哭成这样,他该怎么办啊……

  他没有办法……他就快死了……

  燕丞自己也落了泪,还是手忙脚乱的去给宋乐珩擦,哄着人道:“不哭嘛,说好的,以后都不哭的。”

  宋乐珩哭得更是汹涌,哭出了声音来。那泪水擦了又落,擦了又落,像没有尽头似的。她所有的感官都在痛,痛得她想把身子蜷起来,躲起来,躲到没有生死的角落里去。

  燕丞的每个字都在颤,手上也在颤,笑着哭,对她说:“好了,好了,就这一次……以后……以后不能这样哭了……要不然,我会着急的,急得在地府里打转儿撒泼。到时候……到时候我不肯去投胎,就要被打得灰飞烟灭了……”

  “你别说……别说这些话……”

  “好,我不说,我不说。你也不要哭了……好不好?”燕丞拍拍那木匣子:“你看,我下辈子的聘礼都带回来了,没关系的,我们还有下一世,还有下下一世,我会来找你。到时候,你一定要等着我,不要让我觉得,我又来晚了,好不好?”

  宋乐珩泣不成声,说不出话来。

  “好不好呀?你……你答我一句呀……你不说好,我、我走了都不安心的。”

  “好……好……”宋乐珩重重点头,一点头,泪珠子就往燕丞的手背上砸:“我答应你……”

  “那就……那就说定了。”

  燕丞挤出苍白的笑意,又把手抬高些,去整理好宋乐珩被风吹散的发。猩红的眼尾泡在泪里,把他的笑都染得苦了,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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