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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她能有什么错_轻舟行千江【完结】(340)

  凌驾众生的阶级,吃人不吐骨头的皇权,还有藏在那败絮内里的种种龌龊。

  “哎。”宋乐珩叹了口气,用似笑非笑的口吻道:“这天下乱了这么多年,首辅也是两只脚都快踩进棺材的人了,这念头啊,得与时俱进。你不能总以为朝廷没了世家就不运作,百姓缺了你们这些站在头顶拉屎撒尿的人,就过得不好了,对不对?有时候手握得太紧,抓着的东西,会碾成齑粉的,首辅觉着呢?”

  贺溪龄也似笑非笑:“宋阀主说得有理,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老夫是老了。那依宋阀主之见,新帝登基的诸事,例如太史局择日,新皇事迹编纂,大典准备等等,贺氏及大大小小的世家官员,便就不好参与了。”

  宋乐珩眯了眯眼睛,眉心拧了起来。

  贺溪龄依旧是从容看她,道:“若朝中诸事要我等放权,也无不可。只是宋阀主在朝中任职过,知晓这朝中官员,多多少少与世家有所关联,若宋阀主想启用寒门,我等决计不敢有任何意见。只是众官休罢,短时之内,重案要如何断,税赋要如何收,各地田计粮计几何,有几处闹了天灾,有多少宫殿需要动工事,都得宋阀主一一去过问了。”

  宋乐珩默然不语。贺溪龄便拿出那副人模人样的嘴脸,风清磊落的和她对视。

  隔了少顷,宋乐珩皱着的眉头又笑开了:“首辅把玩笑话当真了。我一个征伐之人,手底下都是些武将莽夫,要是朝中再没了首辅,那我进洛城就没意义了,还不如回邕州种地去。”

  “原来是玩笑话,宋阀主也吓到老夫了。”贺溪龄睨向前方,道:“那按宋阀主的意思,这新帝登基一事……”

  “多仰仗首辅了。”

  “老夫必不负朝廷重托。”

  两人又各自试探了几句,队伍再行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皇室别院外。贺溪龄领着百官向马车上的杨鹤川拜礼禀了退,待得世家官员悉数走远,宋乐珩一行人才各自下马下车,在太监宫婢的带领下,一路进了别院去。

  这一处别院早些年是杨彻生母,也就是燕丞的长姐住过的地方,地处皇宫以东,依山傍水,清幽雅静。这里面的一草一木皆是名贵珍品,就连建造用的木头都为上好的檀木。人走在长廊上,隐隐便能嗅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檀木香。倘使寻常百姓见了这座别院,顶多也就觉得此地阔气宽敞,但稍有些见识的则不难看出,这别院看着低调,实则穷奢极欲,是杨彻当年故意造出来的一座“黄金屋”。

  宋乐珩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这别院里的景,不知不觉就想起燕丞来,下意识地摸了摸挂在心口上的护身符。

  李氏一家子和杨鹤川等人都跟在她的身后。如今杨鹤川已过了二八之年,因着当年服过宋乐珩给的那枚白月光丸,长成了一个俊雅少年,身形颀长,气度不凡。可饶是已有他父亲旧年之姿,却仍改不了那埋藏的心性,像个难得出街的姑娘般,拉着江渝一路上都在左看看右瞧瞧。看到什么稀奇的东西,便要凑过来拉着宋乐珩说话。

  “姐姐,你看那花长得好艳丽,我在邕州都没见过!那是什么花。”

  宋乐珩驻足瞧了瞧,话还没出口,李文彧和张卓曦一前一后地跑过来,一个拽走宋乐珩,另一个拉走江渝。

  李文彧瞅着杨鹤川,不满道:“你如今都长成个大男子模样了,不要总对她动手动脚的。”

  杨鹤川:“……”

  张卓曦也护犊子似的护着江渝,抱怨道:“主公,小渝儿好不容易才从邕州出来,我们才团聚的,你就不要让她再当小世子的贴身护卫了嘛。小世子这么大了,男女有别嘛。”

  杨鹤川:“……”

  杨鹤川左右看看,气恼道:“你们这是何意啊?我分明就是……”

  话头一卡,他晓得不能再提自己曾是女儿身的事,只好又转去拉宋乐珩的手:“姐姐,这两人简直是无理取闹!我和小渝儿算是一起长大的,我这才进洛城,人生地不熟,姐姐不要让小渝儿和我分开,好不好?”

  李文彧去刨开杨鹤川的手,差点要和杨鹤川打起来。张卓曦就拦在江渝和杨鹤川中间,死活都不准杨鹤川再去碰江渝。

  宋乐珩看着这打打闹闹的三人哭笑不得,揉了揉脑袋,道:“行了,都是多大的人了。张卓曦,你都当将军了,不要成天缠着小渝儿,要实在没事就去城外军营练兵。等到鹤川登基,他便要入住皇宫,小渝儿自然不会再跟。”

  张卓曦瘪瘪嘴,没敢反驳。

  宋乐珩又按住李文彧还在和杨鹤川打闹的手,道:“你也是,清醒点。鹤川身份不同,你莫要落个以下犯上的罪名。这是洛城,不是岭南。”

  “有你在,我怕什么嘛,我就是不想看他扒拉你。”

  李文彧还要动作,李保乾一个箭步上前,戳着他的脑袋数落道:“你别让主公为难!方才在城门口,被人拿话戳骨头还不够啊!这洛城里有多少眼睛盯着你,你知不知道!”

  李文彧还想启齿,李夫人忙不迭打圆场笑道:“这院子真是天家住的地方,让人开了眼界。哦,是了,那花究竟是什么花呀?”

  领路的太监佝偻着身子回话道:“禀夫人,这是蜀葵,生于蜀州偏地。是燕将军从前出征蜀地时,带回来种在这院子里的,据说这种花在蜀地也极其少见。”

  另一名宫婢道:“这几只蜀葵自七八年前燕将军种下后,从未开过花。今岁是第一次开,约是知晓贵人来了。”

  宋乐珩眼底一涩,望着那几朵花,倏尔就走了神。旁边几人都知晓这一两句是戳中了宋乐珩的心坎儿,看她神情黯下去,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

  宋乐珩默了默,道:“你们先去安顿,我逛逛。”

  一行人面面相觑,谁也没动。

  那太监思量片刻,恭恭敬敬地问:“贵人,别院里一间是主殿,另有五间偏殿,不知该如何安排。”

  宋乐珩转过头,目光凛冽地问:“谁教你这么说的?”

  那太监脸色一变,霎时颤着身子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面上。其余宫人也是惶恐跪下,纷纷伏地叩首。

  他这一句,显然是在给宋乐珩挖坑。杨鹤川已袭了睿亲王的爵位,又是要登基的皇室正统,这主殿再怎么说,也该安排给杨鹤川。这刻意的一问,无非是要挑拨宋乐珩与杨鹤川之间的关系,让宋乐珩居功自傲。

  宋乐珩见那太监不敢作答,示意蒋律把人带下去拷问。宫人们一看出了这事端,更是人人胆寒,不敢作声。

  杨鹤川想了想,主动道:“姐姐,我去住偏殿。”

  “不妥。”

  宋乐珩只回了两字,正要让宫人把杨鹤川先领主殿去,秦行简却也上前,说:“没有打下江山的人反而要住偏殿的道理。这主殿,只你住得。”

  “是啊主公。”熊茂和金旺也都跟进了城来护送杨鹤川,此时两人一起上前附和,熊茂说道:“主殿自然是该主公住的,换了别人住,宋阀上上下下如何能服气?小世子是明理之人,他心里定然也是向着主公的。”

  “那是。”杨鹤川说着,又想去拉宋乐珩,被李文彧瞪了一眼,他便改用两根手指头捻起宋乐珩的衣袖:“当年我是发过誓的,我与姐姐,同心同德,绝不起二意。这主殿若不是姐姐住,我也

  不同意。你们赶紧的呀,先把姐姐的文书行囊都放到主殿去。小渝儿,走,我们去挑偏殿!”

  说完话,趁着张卓曦没反应过来,杨鹤川便拉着江渝跑了。

  宋乐珩无奈,只好吩咐宫人们跟上去伺候,又让众人各自去挑住得习惯的偏殿。

  这入了洛城,便再也走不了了。跟着宋乐珩这些人眼下没封官任职,自是拿不了内城的宅子。李保乾以前虽有一处旧居,但早前便被朝廷没收,一时半会儿也要不回来。这么多人,除了几个将领会轮流住在城外军营,其余的,便都得暂时住这皇宫别院。

  众人先后跟着宫人往几处偏殿的方向去了,只有李文彧不肯走,执意要陪着宋乐珩。

  彼时,天色骤暗,打了一记夏日闷雷。宋乐珩正恍惚地望着那几只蜀葵,一阵狂风突兀吹起,将那蜀葵纤细的枝干吹得都要折断一般。紧接着,大颗大颗的雨点打下来,打得花瓣都零落了好几片。

  宋乐珩牵起衣摆就要走出长廊,李文彧伸手留住她,阻止道:“下雨了,你别去,会淋湿的。”

  “没事。”

  她拂落李文彧的手,快步走到那几朵蜀葵边上,蹲下了身来。她手里没伞,就只能拉起衣摆,用布料尽力护住那几朵花。

  夏季的暴雨来得快,眨眼之间就成了倾盆的水势,浇得人从头到脚都湿了个透彻。再被晒了一天的地气一烘,既潮湿又闷热。

  李文彧冒着雨追过去,生怕宋乐珩有个什么闪失,脱下外裳,和她挡花的姿势一样,也用衣物遮在她的头顶上。他一边四处张望有没有能够送伞的宫人,一边就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喊:“这园子里暑气重得很,你蹲着容易中暑的。你先去廊上,我来挡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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