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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她能有什么错_轻舟行千江【完结】(55)

  “阿景呢?”宋乐珩问。

  “江渝还盯着,说是一直呆坐在你那屋子里,一动不动的,像是石化了。听到尸体抬回宅子里,就非要去灵堂那边。一直跪在你娘跟前,不言不语的。你放心,有江渝看着,这小子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了。”

  温季礼道:“督主是有所怀疑?”

  宋乐珩没有答话,只问吴柒:“检查过我娘亲的尸身了吗?能不能确定死因和时辰?”

  “看过了。”吴柒在宋乐珩另一侧坐下,道:“看上去的确是自尽的,没有任何挣扎的伤痕,不像他杀。时辰就在申时二刻左右。怎么,你不会是怀疑那死小孩?”

  宋乐珩仍是不语,只是独自思索着。

  吴柒左右看看两个闷着不吭声的人,想到消息传回大宅时,宋乐珩就让江渝守着宋流景,不准宋流景上山,也不准宋流景外出,这确实有些奇怪。他琢磨少顷,费解道:“申时二刻这死小孩人在邕州,不可能出现在后山的。除非他是妖怪还差不多。”

  宋乐珩没接吴柒的话,看向温季礼,道:“平南王府的子母蛊,温军师早已看出是谁了,对吗?”

  温季礼此番没有隐瞒,稍是颔首。

  宋乐珩又道:“不是说子蛊的身上带有剧毒,旁人不可接近,为何他没有?”

  “此点,我亦不知。”温季礼如实道:“我与督主说过的,南苗蛊术,甚少外传,因而尚有许多秘密不为外人道。”

  “那柒叔当时中蛊,与他有关吗?”

  吴柒愈发不明白:“不是,你们到底在说谁?我中蛊和谁有关?”

  温季礼道:“据吴使君当时的经历,应当是杀刘氏引起的。再者,我说过他很聪明,他既想留在督主身边,就不会无缘无故动督主的人。”

  “那一日,你我在小筑

  遇上蛊虫,他是想杀我,还是你?”

  “我。”温季礼答得干脆,然后又加了一句:“督主应该清楚,他为何想杀我。”

  宋乐珩:“……”

  吴柒:“不是,你们究竟在说谁?能不能别打哑谜了!说点人话行不行!”

  两人果然不再打哑谜了,干脆都不吭声了。寂静室内,只有风声穿堂过,撩起那一根被斩断了还悬在横梁上的白绫。雨点打落窗框,浸得满室潮气。

  “督主想要怎样的答案?想弃他?还是想杀他?”温季礼轻声问出这一句。

  吴柒听不懂,又见两人不给他解释,气冲冲地暗骂了一声,拿上蓑衣出了屋子去。

  宋乐珩默然良久,手指抚着那信封,道:“我大致都想通了。当年宋含章欠下风流命债,对方为了报复,把这子母蛊种在了我娘亲身上。正逢阿景出生,阿景……便成了子蛊的宿主。这么些年,他因为这子母蛊被关在后院,我娘亲也因这子母蛊受尽宋含章的白眼。宋含章将她送去白莲教,自然也留不得阿景了。可惜宋含章没想到,阿景给全府的人都种了蛊毒,娘亲一走,反而是自食恶果。你方才在大宅的时候说,阿景今日入邕州一事,是聪明之举,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了?”

  温季礼轻轻摇了摇头:“我是认为,他今日所为,有其目的。但这目的,无真凭实据,不能妄言。”

  “那你说,这条路,是我娘亲自己选择的吗?”

  “是。无论旁人有何作用,督主的娘亲既然留书,除非这书信作假,那便是她自己所选。”

  宋乐珩不再言语。

  裴薇说过的,子母蛊的恩怨应该终结在上一代人。她这是为了保护宋流景,让宋流景自此以后不再受子母蛊的困扰。

  低低叹了口气,宋乐珩将书信收进了袖口里。她心中再是痛惜,都不能在这个时候沉浸在悲伤中。刚要起身,不想伤口扯着一疼,人又跌回了凳子上坐着。

  温季礼扶了她一下,皱眉道:“今夜督主还是好生休息吧。你尚在发热,再多的事,也要养好了身子,方能筹谋。”

  宋乐珩想说先去看看裴老爷子,被温季礼拒绝了。两人一道下了山,温季礼便把人拘在房间里,要宋乐珩先顾好自己。宋乐珩清创那会儿本就疼了个半死,上山一趟更是心力交瘁,左右没扭得过温季礼,倒在床上没多久就陷入了昏昏沉沉的睡梦。

  这一觉,宋乐珩做了好些零零散散的梦。一开始,是梦到她现世里没有任何记忆的母亲。那只是个很模糊的轮廓影子,但宋乐珩知晓,那就是她的母亲。而后,这影子渐渐清晰起来,成了裴薇的模样。

  她又梦到旧年离开王府时的那场雨,梦到裴薇站在屋檐下,含泪送她远去。

  只是,这一回,她说的不再是——

  阿珩,你要等着娘亲,过几日,娘亲和舅舅就去凌风崖接你。

  这一回的梦里,裴薇说——

  阿珩,你走吧,要走得远远的。不要像娘亲一样,被困住了。

  ……

  梦尽的时候,天光泛了白,宋乐珩依稀听到了屋外温季礼和吴柒的谈话。

  “她已经退热了,现下正睡着。灵堂那边没什么事的话,让她再多歇一两日,以免伤情反复。”

  “我倒是想让她歇着。就是那死小孩……简直是个犟种!昨个儿夜里就在灵堂跪着,这跪一日一宿了,饭不肯吃,水不肯喝,你也看到的,他身上还有伤,再这么跪下去,搞不好得跟他娘一块儿睡棺材里头。老爷子见他要活活跪死在棺材前,更伤心,早上才醒,将将又晕了。我看这一家子能不能熬过去都不好说。”

  “他既不肯吃,便不用勉强,人没那么容易饿死。”

  “哎你这话说的,左右是个娃儿,真不吃饭,伤怎么好?真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给他死去的娘交代?”

  吴柒焦烂了一张脸,正挠着头发,房门便打开来。宋乐珩披衣走出,脸色比起昨日红润了些,只是病容未除,唇色依然有些苍白。

  “你醒了?”吴柒迎上去,握住宋乐珩的肩膀,上下左右前后都打量了一圈,絮絮叨叨地说:“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看你经过这一回,还敢不敢掉以轻心!你以为只是皮肉伤不打紧,这皮肉伤可是要命的!”

  说着,他戳了一下宋乐珩的脑门:“还瞒我!你瞒谁不好你瞒着我!我是你爹……”

  “好了好了,柒叔你先别念。”宋乐珩拉着吴柒的手放下来,看了眼天色,问道:“这什么时辰了?”

  温季礼道:“申时三刻了。”

  “我睡了这么久……”宋乐珩喃喃自语一句,拔腿就要走:“我先去灵堂看看。温军师,你昨夜也累着了,先休息休息。柒叔,你去弄点好吃的,给温军师补补。”

  吴柒:“?”

  吴柒卷起袖子就骂:“老子不累?老子不用休息?哎呀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

  宋乐珩不理会,三两步就出了院子去。她先去了趟厨房,拿食盒装了两碗小米粥,又装了一碟馒头和小菜,方拎到了灵堂去。

  灵堂就设在大宅的堂屋,一副乌木的棺椁放置在中央,白幡迎风轻荡,正前方的条桌上,白烛已燃过大半,流下来的蜡泪凝聚在白烛底下。中间摆放着牌位,写的是先妣宋氏裴薇之灵。

  宋乐珩看着那牌位半刻,心中满是愁绪。她深吸了一口气,悄无声息地迈进了灵堂里。

  此时,宋流景垂着头跪在牌位前,裴温则跪坐在稍远一点的软垫上,眼神暗淡无光,正往火盆里木然地撒着纸钱。两个小厮穿着白麻丧服,守在角落里静候着。

  宋乐珩走到宋流景身旁蹲下,从食盒里端出粥和菜,一一摆放在地上,轻声对宋流景道:“吃饭。”

  宋流景恍若未闻。他没有戴遮眼的布巾,眼神枯败得像一捧焚烧过后的焦土,毫无生机,死气沉沉。他也不看宋乐珩,甚至,他的目光根本没有焦点,就那么恍惚地定格在地上,一动不动。

  宋乐珩没有再劝,索性拿起勺子舀了一点粥,递到他的嘴边。

  “娘亲的死,是为了你,对不对。”

  宋乐珩的声音不大,但灵堂里太静了,静得一根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听见她的话,裴温抬起眼睑,不由得看向宋流景。宋流景的手指也微微蜷了蜷。

  宋乐珩道:“子母蛊是怎么一回事,我已经知晓。娘亲是想护着你,让子母蛊就此消失在世界上。你从出生,她就护着你,宁可放弃王府主母的身份也要护着你,陪你搬去后院……”

  每一个字,都说得不轻不重。可对宋流景而言,却有千钧,在他的心上反反复复的碾磨,碾得血肉模糊。

  他的眼泪落出来,一滴接一滴,凉沁沁地砸在宋乐珩的手背上。

  宋乐珩的话里也藏着哽咽,忍了一遭,才继续道:“她死了都在护着你。我不知这些年你和娘亲在后院是怎么相处的,昨日我离开前,她对我说了许多,但意思只有一句,望我对你不舍不弃。”

  宋流景的泪水愈发汹涌,哭腔再也克制不住,像是从胸口里挤压出来,带着绝望又撕裂的苦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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