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将她惊醒,是季澜霆。他微笑着走过来对她说:“会场那边一切安排妥当,我们可以出发了。”
伽芙弯了弯唇角,起身挽住他胳膊。
穿过回廊,所有人都出来了,全都注视着伽芙,脸上带着祝福的笑意。
送她上车前,季澜霆捏了捏她的手指,眼里已经有了泪光,如同耳语一般出声:
“妹妹,你一定会得到幸福。”
第31章 山谷百合
伽芙笑了笑, 没说话,似乎要维持一种庄重的矜持。其实她心里想,幸福不幸福的, 没有一个人说了算。
婚礼在室内举行,车子刚开到会场,伽芙就有种要时刻站在聚光灯之下的紧张预感。在两家授意下, 请来的记者实在太多, 场面之隆重, 在财娱两界也算是重大新闻。
戏台搭得足够好, 主角深吸一口气,被人提着裙摆走上红毯,面对无数摄影机, 露出含蓄端庄的微笑。
站在门外等候时, 爸爸一直陪在她身边,此刻竟也没了平日里的肃然,因为感触,眉目十分儒雅温文。
倘若仔细看, 父女两人的神态仍有许多共通之处。纵使他们已经缺乏交流很久了。
平生最怕一个等字,仿佛时间都凝结起来, 伽芙拿着捧花的手心都微微汗湿。季父感知到了, 握住那只挽在他臂弯上的手。
“别紧张, 我在这里。”
伽芙转过头去看他, 见到他两鬓已有斑白迹象, 鼻子立刻酸了。爸爸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苍老?怪她从前太粗心大意。
可她再心软, 有些事还是淤堵在五内, 今日不吐不快。
“爸爸, 今天过后, 我是否终于成为令你满意的女儿?”
季父仍然目视前方,“我所做这一切,并非希望你令我满意。”
那时候第一次有了女儿,没人知道他有多开心,恨不得将全天下所有珍贵的宝贝都搜来奉上。夫妻情笃,家庭美满,千金难换的幸运落到他头上。可惜人生终难事事如意,爱妻早逝,犹如树木被折去所有枝干,再也没办法遮风挡雨。
他也恐慌,老树总有枯死的那一日,留下一双儿女,自小长在锦绣堆里,既怕宠坏了,又怕养坏了,不得不严厉处置。
父母之爱子,为之计深远。殚精竭虑的无数个日夜,他早已为他们规划好安稳一世的路。可做人视线终有局限性,他也承认有时急功近利过了头,本是自己眼里最好的,却引得他们起反感。
他比任何人都希望伽芙自由快乐,他的女儿就该得到这世上最多的幸福。可倘若他不在了,她的手足亦不能时刻顾全她,唯有找一个最合适的人选来延续他的职责。
挑来选去,总算让他选中晋竹言,家世相当,能力出众。调查过他从前的事,心性坚韧更是万里挑一的难得。他从来没有看错过人,将伽芙交给他也是万般考量后下定的决心,哪怕到了最坏的地步,他留下的财产也足够她挥霍一辈子。
也许在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为人父母难免真情流露。
季东黎略顿了顿,滞涩开口:“其实我从不在意什么联姻,养你长大,也并非将你当做利益交换的工具。”
“伽芙,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从前逼你太紧,是怕你误入歧途。造成这么多年的隔阂,也是因为我从未向你提过这些。”
“对不起,是爸爸不会表达。向你真诚道歉。”
伽芙静静听着,这一切来得太突然,简直不可思议。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知足?苦了这些年,也坚持了这么多年,等的不就是这句话?
有这一句就够了,这是世界上最珍贵的歉意。
她闭上眼,顿时感觉脸上水濛濛的一片。
“爸爸,对不起。为我从前的任性向你道歉。”
季父仍然没看她,却从口袋掏出一块方巾递过来。
“擦干眼泪,仪式快开始了。”
伽芙闷闷地应了一声,更想哭了。
乐声却在此刻响起。
礼堂大门缓缓打开,她深呼吸一次,紧握住季父的臂弯,两人一齐踏上红毯。
头纱落在裙摆上,长长地披着,像截下一段轻薄的云雾拂过地面。礼服选用缎面和列韦斯蕾丝,是非常修饰身形的简约款式,但从后背的繁复珠饰来看,细节上相当下功夫。
伽芙当初没怎么费心,好在设计师老练毒辣,穿在身上简直浑然天成。等婚礼结束,她要将这件裙子永远珍藏。
因为紧张,才走到一半,便觉得漫长无比。手里的山谷百合还犹带露珠,颤巍巍的,伽芙抿了抿干燥的唇瓣,抬眼目视前方,看见晋竹言正站在尽头。
越近,他的样子越清晰。只是脸孔上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伽芙被引到他面前,他才终于回神,对她微笑着,眼里雾蒙蒙的。
季父松开手,伽芙向他笑了一下,略有不舍。晋竹言牵着她到达中央,两人面对面站立在一起,宣读誓词,交换戒指,流程进行得非常顺利,恍若梦中。
最后证婚人宣布他们结为夫妻,笑着询问二人是否愿意彼此亲吻?晋竹言两只手拉着伽芙,颇带请求意味地示意,伽芙懂得,也不想在众多宾客面前失掉分寸,很内敛地点了点头。
而他像得到特许似的,包裹住她掌心,低下头来吻她。其实也就唇瓣轻轻一碰,并不深刻,也不会让人感到冒犯。
盛大的掌声中,仪式落幕。晋竹言看着她,忽然说:“伽芙,我很高兴你今天能来。”
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像逛街,想走就走?
“这也是我的婚礼。”她抬起眼皮盯他一眼。
晋竹言不以为忤地笑笑。但如果她仔细看,会发现他眼圈已有轻微的泛红。
担惊受怕,他实在等了太久。
仪式过后便是after party,伽芙要将婚纱换下来,再和晋竹言跳第一支舞。
新娘更衣室里,她总算坐下来吃了几块点心垫肚子,据说也是晋竹言让人准备的。伽芙各式都尝了些,搁下了,不如他上次做的杏仁饼干好吃。
化妆师补好了妆,准备拿来晚宴裙替她换上。是伽芙自己挑的淡杏粉纱裙,上面有植物花卉刺绣,一层一层地蓬起来,行走之中非常仙气。
才系上一粒珠扣,便听见敲门声。化妆师开了一条门缝,看见是新郎,请他进来,自己则很有眼色地出去了。
晋竹言拧上门锁,转过身望向她。伽芙站在镜子旁,裙子还未穿好,后背大片裸露着,被她用一只手护着,显然非常局促。
他早已通过镜面看得清清楚楚,会心地微笑,“需要帮忙吗?”
她腹诽:这里除了他难道还有其他人?
即便猜透他心思,但还是妥协地转过身去。
晋竹言走到她身后,拈起第二粒纽扣往上扣。
伽芙僵直地站立,感受到后背衣料极缓慢地收束着。为了起到美观效果,设计十分繁琐,扣子又多。这种珍珠在他指尖恐怕稻穗大小,之前是见识过他力气的,伽芙忍不住出言提醒:“小心些,别弄坏了。”
他柔声应道,“不会的。”
其实心里很想将它们一鼓作气都破坏,耳边甚至能听到珍珠在地板上弹跳的幻音。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那些可怕侵占欲。
“行程都确认好了,等会儿晚宴结束我们就离开。”
伽芙“唔”了一声,蜜月旅行他们早就说好的。只是后来又延长时间,要到圣诞节过后才返。第一次和他单独外出这么久,她其实心中也忐忑,终归是一起去的,各玩各的似乎不太好,可难道要冷着脸相顾无言?伽芙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有多痛苦。
最后一粒扣子弄好,晋竹言的手垂下来,迟疑了一瞬,最后像蛇类缓慢攀爬一样环住她的腰。
伽芙如同被水烫到,警惕地回神,只见镜子里的人影已经俯身下来抱住她。
“你真美。”
“我真幸运。”
他如同喝醉一般呢喃,低头吻她耳垂。
伽芙睁大眼,清晰感受到一股电流从底下直窜上来,麻掉半边身子。
她那里最敏感。
而他仿佛早就知道,带着点恶意的捉弄,仍未停止地吮吻着她。
伽芙下意识要逃离他束缚,去抓他的手,却被他紧紧扣住。两人戴着婚戒的手抓握在一起。
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转性,颤抖着声音问:“你到底怎么了?”
晋竹言往下,浅啄着她脖颈,闷声道:“只是做我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
力量悬殊,她在他绝对掌控之下动不了,顿时有种羊入虎口的危险预警。
“那之前的约定算什么……你先停下……”害怕他脱轨,伽芙断断续续喘息着说。
唇瓣游移了一会儿,他也真就停下,只是仍然抱着她。两人一齐看向镜子里的彼此。
“伽芙,之前在酒吧,你主动吻我。”他下巴抵在她肩窝,语气很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