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低着眼,心里冷笑。
暂且忍忍,这家还不是大郎说了算。
只要她帮那人办成了事,她也不用在看脸色行事。
*
宫里禁卫森严。
陆应淮在前开路,一路都很顺利。
到地方时,他又嘱托了陈婆子一些事宜,才离开。
宴中,已经来了不少达官贵人家的夫人,以及一些未出阁的姑娘。
黎青被人引到陆家的位置,小辈的位置都在其下。
而好巧不巧,她们对面坐着的是宋娆。
宋娆眉眼含笑,正和旁边的妙龄女子谈笑风生。
感受到黎青的目光,宋娆看过来,视线透着几分挑衅。
她倾身朝妙龄女子耳语。
那少女便投来视线,眼里夹杂着几分厌恶。
黎青顿感莫名其妙。
她又不是女主,哪招来这么多恨?
太后便被搀扶着从屏风后走出来。
她一身白,头上只插了一支珠钗,手腕上搭着一串佛珠。
黎青早有耳闻,当今太后早在十年前便开始吃斋念佛,若不是皇上百般劝阻,太后怕是要去庙里清修,皈依佛门。
太后慈和道:“快坐,不必多礼。”
“今日是菊花开得正好的时候,所以才广邀诸位前来一同赏菊,不必拘谨,大家放开怀。”
有贵女主动请缨:“太后娘娘,臣女最近新作了一首诗,恰与今日宴会主题相符,想将此作献于娘娘。”
太后笑:“你且道来听听。”
那贵女出口成章,也确有几分才学。
太后挥手,赏赐了一对玉镯。
又有其他贵女献舞,或是弹琴。
都与今日的菊花宴主题相符,多是有备而来。
最后,到了宋娆。
宋娆起身,她献上了自己亲手调制的药方。
太后眯眼:“宋家姑娘,这是什么意思?”
宋娆胸有成竹道:“太后娘娘,此药可美容养颜,排湿去毒,是民女亲自调制,世间绝无仅有。”
太后狐疑:“果真?”
她唤来太医。
太医拎着药,嗅了又嗅,随后眼睛一亮:“这药材倒是寻常见,却是第一次有人将其合并,极妙啊。”
宋娆大大方方一笑。
太后见太医都如此夸赞,赞赏点头:“既然如此,这药方给在座的夫人都发一张,好东西岂能独享?”
她又看向宋娆:“宋姑娘,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黎青正琢磨着什么药能有这么大的功效,就突然见宋娆看了过来。
她眼皮跳了跳。
宋娆往地上一跪:“回太后娘娘,民女只求一个恩典。”
“民女在京中除了公主殿下,还与陆家二嫂交好,民女想去陆府暂住,还望太后娘娘恩典。”
黎青看一眼心虚的李氏。
李氏没看黎青,她惶恐起身:“太后娘娘,臣妇却与宋姑娘交好。”
五公主,也就是刚刚和宋娆相谈甚欢的妙龄女子,她跑到太后跟前,拉着太后的衣袖撒娇:“皇祖母,你就答应娆娆吧。”
太后眼里透着不悦,淡淡地看着底下的宋娆。
宋娆后背冒着冷汗。
她知道,她今天必须进陆府。
从回京之后,宋娆就察觉出了陆应淮的态度变化。
倘若她再不想办法离陆应淮近一点,怕是到最后她所有的努力都功亏一篑了。
太后看向黎青,叹口气:“陆老夫人有无异议?”
黎青搁下茶盏,淡淡道:“臣妇全凭娘娘做主。”
太后撑不住五公主撒娇,揉揉眉心:“那就允吧。”
宋娆福身。
黎青眼里闪过一丝嘲意。
看来这宋娆是必须进府才行。
既然如此,那她就却之不恭了。
她看一眼身旁的苏沉月。
苏沉月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黎青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可是难过了?”
苏沉月抬起眼,懵懵的摇头:“什么?”
黎青:“……”
她还以为女主哭了,结果女主在走神??
苏沉月反应过来,露出个笑:“婆母不必为我担心。”
她有些茫然道:“儿媳以为自己会难过的,但发现其实也没那么在意。”
她傻乎乎地一笑:“可能儿媳也没那么喜欢大爷。”
第11章 追妻火葬场文里的恶毒婆婆(11)
结束宴席后,五公主送宋娆上马车,两人旁若无人般的说话。
永宁候夫人冷着一张脸,站在不远处,和黎青控诉宋娆。
“早知当初就不接下这门差事了。”永宁候夫人眼眶一红:“本是见她与五公主交好,她也活泼开朗,把让她住在侯府,谁知她竟在太后娘娘面前公然求恩典,要去将军府,这是把我永宁侯府当什么了?”
永宁候夫人是个要面子的。
她不用多说,黎青就知道她在顾忌什么。
宋娆当着这么多世家面,弃永宁候府不顾,只怕会有人在背后嚼舌根,说是永宁候府待宋娆不好。
黎青安慰了几句,永宁候夫人叹口气:“现在她又去你家了,她当谁看不出来她是奔着陆将军的,你可得当心着点,别被她搅得后宅不宁。”
黎青笑,意味不明:“我倒是希望她真能兴风作浪。”
永宁候夫人:“啊?”
那厢,五公主拉着宋娆,站在苏沉月跟前,颇为倨傲:“你就是将军夫人?”
苏沉月盈盈一拜。
五公主嗤笑一声:“长得不如阿娆好看,还霸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你可真是脸皮厚。”
苏沉月脸色一白,她攥紧衣袖:“公主这是何意?”
五公主冷哼一声:“本公主要是你,早就自请下堂了,哪有脸占着将军夫人的位置,你觉得自己配得上陆将军吗?”
宋娆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笑着道:“苏姐姐,公主殿下随口一说,你别当回事。”
五公主满脸心疼地握着她的手:“阿娆你就是太心软太善良了,你与陆将军情投意合,却被人硬生生的分开。”
她轻蔑地看一眼苏沉月,意有所指:“阿娆,去了将军府有人给你气受,你就告诉本公主,本公主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宋娆配合地应好。
苏沉月却脑子嗡嗡的响,一片空白。
什么叫情投意合?
是了,大爷和宋姑娘定然是两情相悦。
嘴上虽说不在意,可有真的能做到完全不在意吗?
苏沉月只喜欢过陆应淮一个人。
她第一次见到陆应淮时,就觉得惊为天人。
其实她和陆应淮有过一段还算美好的时光。
那时陆应淮受了伤,动弹不得,她为他擦身,为了养活他漫山遍野挖野菜。
也因为他受伤发烧,背着他步行二十公里,磨得脚破,带他去镇上找大夫医治。
那时候陆应淮满脸心疼地给她擦汗,拉着她的手信誓旦旦道:“月娘,我陆应淮此生决不负你,只你一人。”
年少情意不可当真,陆应淮或是随口一说,却让苏沉月铭记许久。
后来,陆应淮重新回到他原来的位置,他们成亲后温存过一段时间。
这些稀薄的感情终是抵不过旁人的闲言碎语。
陆应淮也开始厌弃她。
少女情窦初开给了高不可攀的少年将军,她伏小做低,她什么都愿意做,就为了留在陆应淮身边。
这些感情岂是一朝一夕可以割舍的。
苏沉月强扯出一个笑,手指在掌心掐出血。
她咬着牙,刚想憋屈的应下。
毕竟对方是公主。
可腰还来不及塌下去,一只手陡然把她的腰撑住。
婆母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身上带着与生俱来的威严,拐杖杵在地上,语气不温不淡:“陆家的家事,就不劳公主操心。”
苏沉月呆怔地看着黎青。
很多年后,她都记得这一刻。
记得她无血缘关系的婆母,是怎么一手撑着她,将她的脊背挺直,让她免于人下,让她自立自强。
——
五公主哼一声,但碍于圣上对陆家颇为看重,又碍于黎青上了年纪,她也不能说什么。
宋娆的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
她早就知道陆老太太对苏氏极好,没想到会好到这个程度。
但她不在意,她认为自己有的是手段能离间陆老太和陆应淮。
回府的路上,苏沉月垂着眼,她突然道:“对不起婆母。”
黎青一愣:“怎么了?”
苏沉月强颜欢笑:“都怪我,我好像总给你添麻烦,我其实和她们说的一样,我一点也不好。”
黎青没有怒其不争,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摸小孩儿一样:“傻孩子,在婆母眼里你就是最好的。”
苏沉月眼里的泪水霎时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