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到她对面,有些无力,声音轻而缓:“就这般想死吗?”
薛元音莫名感到几分悲哀与可笑,道:
“我想赴死?你在与我说笑话吗?谁不想活着,但谁又能救我出去?难道你能舍了一身责任与荣华,为我去说情?”
章景暄嘴唇微微绷直。
这些日子他没来寻她,她也不让门外狱卒给他传话,僵持数日,终究是他先过来了,是他沉不住气。
可她这种态度,如何叫人能够心平气和去商谈?
章景暄克制着胸腔里的隐怒,沉静眼眸里暗色翻滚,道:
“我可以对你伸出援手。只要你愿意低头服软,我便能尽力保你平安出狱。”
薛元音闻言轻轻笑了起来,笑得有些自嘲,章景暄真是赢得太久了,当她是个傻子吗?居然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
她道:“章景暄,不妨坦荡一些,莫再遮遮掩掩,直接说你想谈什么条件吧。方才吐露这番话,你是觉得我很好哄骗吗?”
薛元音不信章景暄把她捞出去毫无所求,这不符合他的性子,她等着他提条件,转身欲要回蒲床上坐着,章景暄见她这般模样,还以为她是拒绝交流,心下微恼,上前一步攥住她臂弯:
“你在犟什么?!”
薛元音走向蒲床一半被拉了回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她觉得莫名其妙,心里涌起一股被斥责的不忿,挣扎间锁链哗啦直响:“你发什么火?我不过是想坐着歇歇!你真是莫名其妙!”
她反手去挣扎,谁知他攥得极紧,不肯放开,薛元音也有点恼了,抬腿去踢他,想叫他撒手,两人离得太近,章景暄躲闪不及,忽然弯下腰来,面露痛苦地闷哼一声。
薛元音动作微僵,她方才似乎屈膝顶到了他的……她有点傻眼,不敢乱动了,道:
“你……你没事儿吧?”
章景暄面色微白地半靠坐在墙边,没答话。
薛元音走到他前面蹲下来,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尴尬道:
“我并非故意的……方才是嫌你攥得太用力,不小心才……”
她小心瞥他那处,隔着冬日夹绒的锦袍看不出什么,遂心虚地关心一句:
“踢到哪了?我有没有踢痛你?”
章景暄好半天才缓过来,冷冷瞥她:“你说呢?”
那看来是踢得精准……薛元音心头涌出些微愧疚,有些拿不准该怎么办,眼眸里藏着几分试探,道:
“那……要不要看太医?你没废吧?”
章景暄眼眸沉沉的盯着她,颇有些咬牙切齿地说:
“薛、元、音!”
薛元音见他要恼,顿时不敢再说,暗自琢磨了下,恐怕是踢着那什么阴丸了……
据说男子被踹到那里都会极痛,传言诚不欺她,居然能让想来都从容淡然的章景暄都骤变脸色。
过了会,他稍稍站直了身,面色缓和些许,薛元音见状连忙收敛神色,岔开话题:
“你方才想说什么,继续说吧。”
回到正事上,空气又变得僵滞了。
章景暄压下心头的情绪,尽力冷静地道:
“好,既然你坚持想要与我用这种谈判的方式,那便依你所愿,我直说。”
第66章 “当我的入幕之宾。”……
章景暄平静地说:“你随我去御书房拜见太子殿下,自愿认输,上交豫王在京城埋伏的暗桩及其麾下兵卫人手名单,我自会说服太子你功过相抵,保你平安。”
薛元音感到几分荒唐,扯唇道:“然后呢?余下人手被你们一网打尽吗?”
章景暄面色平淡,嗓音微冷道:
“我们身为豫王对立派,不论是杀了他们,还是给这些兵卫治罪,不都是应当的吗?”
薛元音笑了一下,心里却觉得凄惨,轻声道:“他们虽然追随豫王,却都是曾经在边疆拼杀过性命的士兵,站队多是身不由己,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便被打上豫王的烙印,本不该牺牲性命在党争里。”
稍顿,她一双澄澈眼眸看向他,道:“你让我上交暗桩,等于让我大义灭亲,亲手把我爹送到你们手里。让我上交名册,何异于牺牲无辜兵卫的性命来挽救我自己?”
章景暄拧着眉头看着她。
薛元音冷淡道:“你不要把成为叛徒说的这么好听,我不会同意你的条件的。”
章景暄额筋微微突了下,压着内心升腾的几分愠恼,道:
“那你想要如何?”
薛元音忽觉无力,在这方面,她与章景暄从来都谈不到一起去。
她转身坐回蒲床上,带动锁链哗啦啦的响,神色平静又倔强:
“除非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上交名册,太子能根据各人情况,择情发落。”
章景暄一口否决:“不可能。就算太子同意,我也不会同意。太子殿下刚开始监国,必须拿这些人杀鸡儆猴,立下储威。”
薛元音冷漠道:“那我也不可能主动上交暗桩和兵卫名册。”
稍顿,她讥诮地扯了下唇:“我不想跪天跪地,跪人跪己,跪到最后成了自私自利的叛徒。”
那些像她一样身不由己之人,她得给他们争取时间另谋出路,至少不被太子一网打尽。
更何况,她的将门风骨让她做不到甘愿成为墙头草,更加不愿一辈子钉在耻辱柱上,余生都被戳脊梁骨。
章景暄隐隐压不住心头恼火,眸色沉沉地盯着她,道:
“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给我低个头?面对我死活不服软,每每都要吵起来,柳旻言来看你一趟,你们气氛倒是和谐得很。”
薛元音心里烦躁:“左一个柳旻言右一个柳旻言的,你好端端的总提他做甚?”
章景暄察觉到自己几分失态,平复了下情绪,须臾,他一双眼眸直视着她:
“你只管上交名单,不必担心没有靠山,无所去从,章家能够庇佑你。”
薛元音道:“首先,我在意的并非你所说的这些。其次……”
她微微一顿,轻嘲道:“你在以什么身份和立场与我说这些?章家嫡长孙能做这么重的担保吗?”
章景暄眸色稍沉,抿唇未言,薛元音见他如此,居然弯唇笑了笑,看着站在面前姿态仪貌都俱佳的人,开玩笑道:
“难道说……你要娶我啊?”
曾经那个念头死灰复燃,她忽然来了兴致,起身一步步走向章景暄,伴着脚腕铁链的清脆撞击声,她停在他身前,目光一寸寸扫过他的身体,最后抬手点了点他的胸膛。
见章景暄脸色微微沉下来,她脸上反倒有了笑,拖长声腔道:
“要不这样,你当我的入幕之宾,给我睡一次,我就同意你的条件。”
她姿态活像个地痞流氓,分不清真假,章景暄眸色晦暗地重复道:
“睡?薛大小姐是说哪个睡?”
“大名鼎鼎的章公子怎的思维迟钝,连这都听不明白?”
薛元音扶住他的双肩,链条也跟着搭在他肩头,脚下避开链条朝他走近一步,身子微微贴近,小腹往下的位置在他胯骨那处蹭蹭揉蹭了下,轻声说:
“当然是这个睡了……”
那处顿时有了微妙的变化,让他几乎没办法掌控住自己。
章景暄,脸色微沉,不知是恼她这样的为所欲为,还是恼自己更多。
他摁住她的手臂,将她与自己分开,冷玉似的俊容上微含警告:
“此处是牢狱,莫要胡作非为。”
薛元音轻轻扬眉,胡作非为,这个词是形容她的?
怎么搞的好像他是那个正人君子柳下惠,以前自己身上的痕迹不是他留下的一样。
薛元音又靠近了过来,一手反攥住他的手腕,制住他阻挡的动作,另一只手游蛇一般顺着他的衣袍往下,耐心慢慢往下摸索。
她曾窥见过珊瑚株的高大,此番复去打招呼,对方好似很欢迎她。只见章景暄腰腹蓦地绷紧,一股细麻的酥感顿时游走开来,他几乎按捺不住它起势的势头。
她自然有了察觉,眉眼间愈发肆意,在湖底下她愈发得心应手,掌心合拢去抓摸她看着长大的植株,没脸没皮地笑:
“方才不小心踢着小公子了,我检查一下伤着没,别不好使了……”
“薛、元、音!”
章景暄被她肆意妄为的行为搞得浑身燥热,去阻挡她的动作,心下涌出一股微微愠恼。这是什么场合?是私牢里,阴湿、寂冷,而且是在谈论正经事情,岂能这般随意?
他压下心头燥郁,道:“我为何不肯顺你的意,你心里没有数吗?”